聽到這聲笑,因果有些勇氣地抬起頭來,因為她太清楚白宵生氣和高興時的語氣了,她要是生氣就會先揪她的耳朵,要是高興,頂多嘲笑她一番。
“看起來他真挺喜歡你的了。”白宵伸手,因果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迎來的卻是母親撫摸著她的臉龐。
她從沒這樣溫柔地摸過因果的臉。
因果緩緩睜開了眼,見白宵眸子里的滿意、愉悅,像是在觀賞自己精心打磨的一塑雕像,她摸著因果參差不齊的短發(fā),真像個慈母似的笑著說:“我以前也是短發(fā),你果然也很適合短發(fā)。”
她不像在摸自己的女兒,她是在摸她的復(fù)制品。
“不過不小心剪了點劉海,但無傷大雅,夾個夾子就好了,我們果果怎么樣都好看。”白宵摸過她劉海的缺口,徹底無視了那道傷口,從她的臉頰滑下。
因果沒敢接一句話,任她如何看自己,說自己,要是不小心說錯了一句可能就會惹她不高興。
白宵看著她身上的灰色毛衣,臉上的笑意更是沒沉下來過,手摸過因果纖細的手臂,她感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白宵像是摸著自己的一份戰(zhàn)利品,“媽媽這都是為你好你知道嗎?媽媽也不想打你的,你這么完美的身體,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但是沒辦法呀,你要拴住男人的心,你就要讓他來可憐你,男人可賤了,他看到楚楚可憐的女人,就覺得自己是你世界的神,再貧賤的男人都會以為自己是你唯一的救贖。”
因果一顫。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白宵一臉得意驕傲的表情,張大了嘴,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看他這不是處處掛念著你,這么一大早就來看你了?”
這都是,為我好?
因果突然喘不上氣來,她想到自己背上的傷,被他發(fā)現(xiàn),又從樓上摔下來,被他送去醫(yī)院,被他在醫(yī)院照顧,被他背上樓,被他看著拖進門里,頭發(fā)、腳、手臂、大腿——傷害了個遍,白宵昨天用刻刀割掉她的頭發(fā),還拽著她的手不顧她如何凄慘地求饒,給她手臂割下一道道皮開肉綻的痕跡,血跟瀑布似的從一道道創(chuàng)口相繼流出,迭在一起,把整個小臂都浸成紅色。
“你說你打我只是為了讓他可憐我?”
天啊,怎么能是這樣荒謬的理由。
怎么能?
到底為什么能——?
她感覺耳朵里的聲音都被捏變形了,白宵原本趾高氣昂的中年女人聲到了她耳朵里卻變成了尖銳刺耳的外星人語,她聽不清白宵又說了什么,扭成一團的視野里她撩起頭發(fā)走進自己的房間從床頭柜翻出身份證。
她到最后完全看不清白宵的動作聽不到聲音,視野里白宵像蛇精似的腰能扭成波浪形地走路,她長著一張老虎的臉,唯有自己的名字聽的一清二楚。
“因果——我≈ap;()¥”
在那巨大的門敞開而又關(guān)上的一剎那,因果徹底精神崩潰地往后摔倒在地,只聽又有人叫她“因果”,聲音已經(jīng)不再是人的聲音了,更像電流聲,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人扔進臭水溝的錄音機,被時代淘汰,被扔掉,被水浸沒全身所有的零件,然后一起在骯臟的污水里徹底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