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城的巡津街,是江知年出生、成長的地方,記憶里梧城的夏天,總是那么炎熱。
從小江知年就沒有見過爸爸,小時候奶奶和她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
班里的同學都笑她是野孩子,只有媽,沒有爸。
她還記得有天哭著回家,媽媽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說法。
但她心里已經漸漸明白,爸爸或許去了天堂,那時候的老師經常會說,人以后會去天堂。
四年級的時候,家里經常會來一個叔叔,他每次來都會幫奶奶和媽媽做一些活計,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會給她帶一些零食,還會給她輔導功課,他說他是北城人,以后會帶她去看故宮,去雍和宮,相處的時間漸長,她也很喜歡這個叔叔。
久而久之,媽媽也會和他出去,那時候的她,已經看過一些言情小說,也被電視上的那些電視劇熏陶了不少,媽媽應該是在和那個叔叔談戀愛吧。
她們就這么相處了兩年,六年級的那個寒假,媽媽和陳叔叔辦了喜酒。
她是開心的,因為她也有了一個“爸爸”,奶奶也很喜歡他,婚后他們很恩愛,在江知年小學畢業之后,她有了一個弟弟。
一家人都沉浸在幸福中的時候,北城那邊找到了陳士明。
她還記得那天她和江曉言從外面玩回來,胡同前面停了好幾輛小轎車。
陳叔叔站在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激烈爭論著,她慌忙著跑過去。
小孩子能懂什么呢,她只覺得這些人不是好人,死站在陳叔叔面前護著他。
那人只是哂笑,
“四弟,你還憑空多出個女兒是吧。”
陳士明看著眼前的大哥,面色鐵青,“麻煩大哥轉告爸,我不會回北城的。”
陳松明看著江知年,摸了摸她的頭,沒再說什么上車便揚長而去了。
那天以后,這個家隨時有一種會坍塌的感覺。
江知年總能聽到媽媽深夜的啜泣,她只以為是陳叔叔他兩吵架了,奶奶也只在一邊嘆氣。
是很平常的一天,陳士明照舊送她去少年宮,送她進教室之前,突然蹲下身來抱著她。
“知年,叔叔有事要回一趟北城,這段時間要乖乖聽媽媽的話。”
江知年回抱著他,點點頭說會的,臨走的時候就像有預感一般,她跑出教室,
“陳叔叔,你要快點回來啊。”
可是那天過后,陳士明就像消失了一樣,她打電話也沒人接,嚴月那段時間有一點輕微的產后抑郁,她每天抱著陳嘉年,在胡同口那座石橋,等著人回來。
江知年心底難受,她不相信陳叔叔是騙子,媽媽和弟弟怎么辦,她呢,陳士明不是說會一直呵護她長大嗎?
就這么過了三個月,三個月后的一天晚上,下著暴雨,有人一直在敲門,奶奶和媽媽都睡下了,只有她睡的淺,起來打著傘去開門。
天黑又下著雨,她一開始還沒看清,那人出聲喊她,她才聽出,是陳叔叔的聲音。
陳叔叔渾身濕透,像是從哪里跑出來一樣,她哭著上前緊緊抱住他,哭著質問他為什么才回來。
嚴月也聽到動靜從房間出來,看到門外的人她頓時泣不成聲。
原本她以為美好的日子就這樣回來,沒過幾天陳家的人又來了。
除了上次那個穿西裝的叔叔,還有一個老爺爺。
奶奶讓她乖乖在房間,不要出聲,可是她還是站到門后偷聽著外面大人的談話。
終究隔著門,聽的不是那么清楚,她只聽到一些什么馬上回北城的話,為了聽的更清楚,她悄悄把門拉開了一點。
只聽到那個老爺爺說著,“承認她和孩子可以,但是你們必須回北城。”
嚴月這時哭著出聲,“我還有一個女兒,我不能丟下她的。”
陳士明猛地跪在那個老爺爺面前,她永遠忘不了那些話。
“爸,請您讓我帶著知年一起回北城,她也是我的女兒。”
陳賀勁垂眼睨著他,“你可真厲害啊陳士明,那你以后……就當沒我這個爸。”
事到如今,江知年再懵懂也明白發生了什么,她哭著跑出去,跪在陳士明身邊,緊緊拉著他的手,奶奶過來拉著她。
聲音顫抖著和他們說,“知年可以跟著我,你們放心。”
陳士明堅決不同意,但是江知年現在知道,為了媽媽和弟弟,她不能和陳叔叔走。
她哭著和陳士明說,我不去北城了。
那天的最后,陳士明和嚴月,和她那個還在蹣跚學步的弟弟,被帶上了那些黑色的轎車,奶奶緊緊抱著她,不想讓她再出去看到父母離去的場景,但她還是掙脫了奶奶。
她哭著追到石橋外面的馬路上,碰上了跑著回來的陳士明,陳士明抱著她泣不成聲,
“年年放心,叔叔一定會回來接你的。”
說完給她留下了一只鋼筆就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