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說寶翁里都知道他們是干什么的,但封門仙不一樣——封門仙的臉上沒有屬于盜墓賊的那種苦大仇深,她身上也沒有土腥味,在她靠近的時候,寶翁里聞到了她身上草藥幽微的香氣,這讓他疑惑。
“姐姐,你和他們是一伙的嗎?”
封門仙對著寶翁里笑了笑——
“我是青囊派的門人,這次入蟲谷是為了尋找一種稀有的藥材,這種藥材只有獻王墓里才有。這位英雄和他的族人得了一種怪病,青囊派誓要治好這種奇疾,所以我和我的師叔祖才一路入了蟲谷。”
封門仙話音剛落,段水歧便應和著她點了點頭,花靈也順勢擠到了寶翁里面前,持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露出金黃色的傷口來。
寶翁里大字不識一籮筐,可他也不是瞎子——花靈手臂上的傷口滲出的不是血,是金黃色的、粘稠的粘液,他就是再傻也明白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阿寶哥哥,我們真的是來尋藥的,我們帶了好多藥材,等大批人馬進了谷你就能看見了,我們真的不是壞人。”
花靈年幼,聲音清清脆脆,面上也盡是陳懇,寶翁里開始動搖。他對搬山卸嶺一無所知,可卻早曾聽聞過“青囊派”的妙手仁心。在云南一境,綠春宮聲名遠播,美名深入人心,待見了花靈手臂上的“金血”,他幾乎將封門仙的話信了個十成十,嘴上也開始退讓了起來。
“姐姐們說得是真的嗎?你們真的帶了藥材來?”
天下興亡皆云煙,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四處逃難的災民,命比白紙更薄,比鴻毛更輕,誰會在意他們的生老病死、喜怒哀樂呢?世間偶爾出現封門仙和花靈這樣的人,慈悲和博愛如同上蒼的恩賜,讓寶翁里這樣命如草芥的人如何能不動心?
“當然是真的,我們帶了幾馬車的藥材呢。”封門仙說。
寶翁里緊緊抓著封門仙的手,生怕一個不慎就將救命稻草遺失了,而封門仙非但不掙扎,反而也扣住了寶翁里的十指,那像是一種無聲的承諾——此去春秋,不舍一人,岐黃救世,慈悲為懷。
壓倒寶翁里緊繃的心弦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小黑——猴子是極有靈性的,它們輕易不近人,除非是認定了此人良善敦厚。小黑自從水道出來就緊緊地跟著張門治,由此可見這些個綠春宮的弟子實不是歹人,便連用個猿猴探路都舍不得,情愿自己冒險開道,讓個畜生坐享其成。
“好,我幫你們……”
寶翁里終于松口,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免費的雮塵珠,寶翁里提出了叁個條件——
其一,獻王自千年前便奴役遮龍山附近的百姓,將他們作為奴隸使喚,甚至當做祭品陪葬,這個悲慘的故事一傳就是千年,寶翁里身為那些枉死之輩的后人,不能不為他們報仇。因此此去獻王墓,眾人必得將獻王挫骨揚灰,好為他的族人出一口惡氣。
其二,獻王搜刮滇民血肉成墓,因此獻王墓中的寶物應該分當地人一份,畢竟羊毛生在羊身上,物歸原主理所當然。
這兩個條件可謂是正中段水歧下懷,無論是將獻王挫骨揚灰,還是將獻王墓中的寶藏取來用之于民,都是他早就想做的,對此他毫無異議。
最有趣的就是寶翁里的第叁個條件——他要求鷓鴣哨一行在遮龍山腳下建立村寨,好讓他的族人和流落到此的難民可以有一方立錐之地。
段水歧呵呵一笑,心中對寶翁里不禁刮目相看——原以為他不過是個食不果腹的難民,沒成想他心中竟有如此溝壑。
“我們此來就是要挖掘獻王墓,將墓中寶物與民分享的。青囊派不是貪婪之輩,待獻王墓被挖空了,綠春宮就會移到這里來,到時候這一方百姓也有能有些依靠了。”
得到段水歧的允諾,寶翁里終于答應帶眾人入蟲谷,彼時天色尚早,可秋雨卻已經滴滴答答開始落了。
“山中一旦開始下雨,天很快就會暗了,先安營扎寨吧,明天再進獻王墓。”
寶翁里最熟悉蟲谷,他都發話了,眾人自然無有不從。可羅老歪帶來的滇軍還有好多滯留在水道外,竹筏漸漸變重,所有人都想早點進蟲谷,也正是在此時,眾人聽得水道中一聲尖叫——
“有龍啊!是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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