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打烊前夕,鄭秋白已經獨自喝完了提前預訂的一整瓶高級干紅,剩下滿桌沒動過的餐食,鄭爺摸了摸自己略有發燙的臉,起身叫侍應生拿來外套穿好,準備離開。
遠處蹲守的霍峋立馬拉高了脖頸上的黑黃格子圍巾,擋住半張臉,跟了上去。
情人節,大街上的出租車都被著急去旅店的情侶打光了,叫阿良放假回家陪女朋友的鄭爺也沒有司機,倘若葉靜潭在,兩人之中至少還有一個能開車,畢竟葉靜潭不喝酒。
現如今就剩鄭爺一個孤零零站在馬路邊,他直想吐,剛剛沒胃口,一口菜都沒吃,空著肚子只喝酒了,又喝的太急,一杯接一杯,現在上頭了,眼前冒星星。
一道頎長的黑影出現在鄭秋白眼前,鄭爺抬頭,發現這人戴著墨鏡,黑黃格子的長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活脫脫一個蒙面盲人。
鄭秋白直起身子想繞開這位盲人,對方卻拉住他,嗓音怪異道:“這地方打不上車,我有車,你走不走?”
原來是拉客的黑車司機。
“走?!编嵡锇c頭,他也不怕自己被打劫,在燕城,敢搶他算是不長眼也不要命了。
黑車師傅開到跟前的車粗略一瞧是輛寶馬七系,對此,鄭爺揉了揉眼睛,覺得酒都要醒了。
還沒等他再次確認車型,戴墨鏡的黑車司機已經降下車窗,催他上車。
酒精壯膽,鄭秋白也不考慮這二百萬的寶馬在燕城跑黑出租到底有多奇幻了,他現在只想休息,但理智還是讓他坐上車后,張口說了個酒店的名字,那地方離公司近,頂樓有他常年租住的套間兒,比回家方便。
開車的霍峋看著后視鏡直心酸,他當鄭秋白開口去酒店是準備繼續赴約,于是默不作聲把油門踩到最高。
靠著車窗迷糊的鄭爺蹙眉,車里的被暖氣烘發的味道叫他愈發想吐,“師傅,您在車里抽煙嗎?”
霍峋壓著嗓子回:“偶爾,今天沒抽?!?
“那麻煩開下車窗,我喝多了,想吐?!边@車里的煙味兒不是鄭秋白習慣的那幾種煙草味,有點奇怪,總之鄭爺很不喜歡。
后車窗嗡嗡降下,冰涼的夜風吹進來,空氣清新多了,鄭秋白也舒服多了。
霍峋將人送到酒店,鄭秋白從錢夾里掏出一張簇新的百元大鈔遞過去,“別找了。”
“要我送你上去嗎?看你路都走不好了——”霍峋圍巾下的臉氣得和人民幣一般紅。
“不用了,謝謝,您快去跑活兒吧。”鄭秋白邁開腿下車,酒店的門童和大堂經理都認識他,當即一口一個“鄭總”的圍了上來。
完全沒有霍峋下手的機會。
霍峋轉頭到大廳也給自己定了一間高級行政套房,又向前臺打聽起來,他說自己看剛剛進去的鄭秋白很眼熟,似乎從前有過幾面之緣。
前臺聞言順勢和他聊起來,“那位是立人集團的鄭總,他們公司好幾個高層在我們這兒都有固定套房,忙起來回不了家,就來這對付一晚,換洗衣服什么的?!边@家酒店,有立人集團的入股。
“他經常住這兒?”
“鄭總來的還挺多的,他好像原本住的離這邊比較遠,有時候應酬喝酒了,沒辦法開車,就到我們這來。”
霍峋默默聽著,伸手接過自己房卡。
門童上前詢問霍峋是否需要泊車,霍峋點點頭,剛遞出車鑰匙,他又想起什么,轉身向外走去。
從車廂里摸出兩包七星王和一把火機,霍峋才把車鑰匙交給門童,“麻煩了?!?
重新回到酒店大堂時,霍峋想都沒想就把手上的東西丟進了垃圾桶,銀制火機落地咚一聲,很響。
即使過去這么多年,鄭秋白的喜歡與不喜歡,他還是一眼明了。
住進寬敞行政套房的霍峋一晚沒睡,他第二天中午的飛機,早上要開車前往京市,而他還答應了下屬回到港灣前回復完所有的工作郵件,最終為募投管退的種種事項忙的幾乎不可開交。
待他合上沉重的筆記本時,窗外已經升起了冬末的朝陽。
情人節結束了。
他該離開了。
鄭秋白直到情人節后,才收到了從金玉庭輾轉送到他手上的奢牌男裝,袋子上綁著漂亮的絲帶和已經有點蔫的玫瑰花。
金玉庭早兩年就已經關停了會所項目,如今只剩下酒店住宿和兩層餐廳還在營業。
鄭秋白很少再回去,也很少再有所謂的追求者看準日子給他往那地方送東西了。
打電話過來的薛柔現在是金玉庭的酒店經理,她道:“也不知道是誰送的,沒有留名,只有一張賀卡,上面寫著鄭蝴蝶收,還是商場統一派人送來的,我說讓他們原路退回,可他們說,買主說無論如何都不接受退款,如果您不喜歡,就自行處理?!?
薛柔沒辦法,只能叫人給鄭秋白送到集團去。
“我知道了?!编崰旊S手打開兩個袋子看了看,里面的男裝都是上次他在店里看過卻沒挑的,其中有條黑黃格子的圍巾很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