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放個七八臺大腦袋電腦,按小時收費,美其名曰電腦室。
眼下還不到pc端游如火如荼的年代,于是電腦室和網吧不同,里面大多是安安靜靜的,沒有那么多嘈雜叫嚷的聲音和煙熏火燎的香煙味。
這里的客人更多是大學教授、企業白領等高知高收的代表,進來處理自己的公務,在論壇里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和見解,又或者進網絡聊天室找一找天南海北的好友。
霍峋來是為了更新他在股友論壇的記錄貼,每次賣出買入,他都有記下一筆的習慣,這是個人復盤的便利方法,在青中年的炒股愛好者中,是件尋常事。
論壇里,也有那么幾個買股神手,他們的分析帖,是許多人追捧跟買的圣經。
比如今天飄紅的帖子,就是大談【金川夏】還能高走多久的獨家見解。
在一片叫好聲中,霍峋最新賣出的記錄貼混在其間,格格不入,甚至被過路網友踩了好幾腳。
屏幕寡淡的光映照在霍峋輪廓分明的臉上,他無動于衷。
十九歲的霍峋是自信至極的少爺脾氣,身份背景和賺錢的能力帶給他遠高于一般人的底氣,于是他沒有茫然,沒有猶豫,沒吃過虧,目標堅定,我行我素,誰的話都不聽,誰的意見也都不放在眼里。
能說動霍峋的人,在這世上,應當還沒出生。
又簡單看了些股市資訊,霍峋就從電腦室出去了,來到燕城后他的生活十分固定,基本上就那么幾個地方來回轉圈。
燕京兩地離得不遠,霍峋早就知道燕城是什么樣子的地方,發展遲緩,經濟一般,遍地是推銷,市區邊緣還能看到破舊的土胚房,也就市中心富麗堂皇些,會所、游戲廳、夜場到處都是,一到晚上那真是熱鬧非常,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小地方經濟全靠那些下九流的生意帶起。
以霍峋的需求,他該待在海市才方便。
奈何霍嶸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來,催他去燕城,冠冕堂皇講‘你小小年紀流落在外,做哥哥的不放心’;又說‘爸媽年紀都大了,你萬一在海市出了什么事,家里撈你都天高皇帝遠’;還說‘正好我有個不錯的朋友在燕城,你去了,還能罩著你’。
聽到這,霍峋更無感了,“我不需要認識你的朋友。”
霍嶸這人,出于娛樂業需要以及他自身的浪蕩性格,使得他無論在哪都是呼朋引友的花花公子,物以類聚,霍嶸身邊的朋友也多是這種,有點潔癖的霍峋受不了這種形骸放蕩的存在。
“他可不一樣。”霍嶸知道弟弟還太年輕,太嫩,對他們成熟人士之間的逢場作戲看不明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一門高級社交學,鄭秋白就是這其中的佼佼者,“他比你哥我還厲害。”
“倘若他有意叫你喜歡他,那你保準會喜歡他,只是時間問題。”
聽到這,霍峋對這個人更沒好感了。
但霍嶸不依不饒,“是讓你去跟人家學為人處世的,你看你這脾氣,一天天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炒股也需要情商的!”
霍家大部分人脾氣都是和樂的,獨獨有兩塊石頭,一塊是霍大哥,一塊是霍小弟。
不顧霍峋的臭脾氣,霍嶸把鄭秋白的信息編撰成短信發到了弟弟的手機上。
霍峋原是懶得理,直到身處海市皇冠大賓館的他看清短信里‘鄭秋白’三個字。
明明是印象全無的名字,霍峋的目光卻停駐在上面,靜止了一瞬又一瞬。
起意的波瀾橫生。
他從海市來到了燕城。
燕城比海市唯一的好,就是消費低。
跟霍崢決裂的霍峋名下所有的銀行卡都被凍結了,股市里的錢自然也就不能輕松轉出,更何況他原本就沒有閑置資本。
海市的消費駭人,一籠小包子要十塊。
渾身上下僅剩兩千塊現鈔的霍峋在海市生活了不到兩周就花去了七八百,減少的存款給了霍峋打娘胎里掉出來就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好在擱燕城,十塊錢能買四碗寬面,一袋子大包子,住兩晚上海市大賓館的錢,能住一個月的燕城招待所。
雖然招待所的房間總有股若有若無的霉味。
雖然霍峋這樣的金貴少爺,剛住第三天脖子上就起了紅疹。
也雖然,這已經是霍峋不知道第多少次被燕城的賊盯上,對這地方的治安煩不勝煩了。
——
在跟蹤目標拐進招待所后的小巷子時,一直偷偷摸摸舉著報紙當自己是港灣電視劇里王牌特工的劉旺果斷轉身往街邊電話亭走去。
燕城人都清楚,這招待所后面是有名的寡婦樓,幾乎沒男人住,而只要是窗子前面掛著迎風飄揚蕾絲內衣的,那全是做特殊生意的,價錢便宜,還能討價還價。
這血氣方剛的小年輕進去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劉旺尋思這也是值得匯報的事情,畢竟這些日子他就沒見過這人去招待所、交易大廳、電腦室之外的地方,忙拿起掛壁上的話筒給老李撥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