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社長接收到草原局下達的任務(wù), 開始安排人手, 田主任終于覺得扳回一局,心里舒服多了。
杜教授一隊整頓休息好,準(zhǔn)備出發(fā)的時候,陳社長問詢是他給林雪君打電話,還是由杜教授親自打這個電話。
杜教授卻拒絕道:
“不要打電話了,給個驚喜吧。免得他們知道我們到了,還要殺豬宰羊地準(zhǔn)備。
“大家就是過來做研究的,牧民們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牧民們住哪里,我們就住那里。最好是都不要驚動,悄悄地把工作做好就行。”
陳社長還想說什么,但見杜教授態(tài)度堅決,終于還是壓下了自己想說的話。
待送‘杜教授科研小組’和‘田主任招待小組’這兩隊人馬離開場部,陳社長望著他們的背影,想:
小梅可不是一直老老實實呆在生產(chǎn)隊冬駐地的啊,她是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東奔西走的……
但愿杜教授到第七生產(chǎn)隊冬駐地的時候,小梅在家吧。
……
昨晚一夜好眠,大家坐火車積累的勞累得到緩解,在往北去第七生產(chǎn)隊的路上,杜教授便表示想要看一下呼倫貝爾草原上更多的風(fēng)貌,了解一下這邊短距離內(nèi)可以作為試驗地點的不同自然環(huán)境。
如此一來,車把式便繞路先帶研究團隊繞路轉(zhuǎn)向山林區(qū)。
越靠近大興安嶺就越多山林樹木,在馬車拐進一片林區(qū)后,高聳的樟子松遮蔽了視線。之前連綿在視線范圍內(nèi)的草原忽然消失無蹤,人們仿佛一秒進入桃花源。
繞過參天樟子松圍繞的林間蔭涼小路,聽過各種鳥兒的鳴叫,在大家討論哪種聲音是哪種動物時,彎曲小路的新轉(zhuǎn)角外,忽然出現(xiàn)一片開闊地——
一個由河流匯聚的湖泊出現(xiàn)在前方的低洼地,一團一團白云映在亮藍色的湖泊上,仿佛那里也有一片天空。
松林包圍,遍野綠意蓬勃,湖泊邊一座小木屋,那是守林人的據(jù)點。
眾人走下馬車,繞過湖泊,走過吱呀呀響的木質(zhì)小路。塔米爾安撫了守林人的三條大狗,守林人步出木屋,難得見到這么多人,高興地?zé)崆檎泻羲腥嗽谀疚萃獾臉錁渡暇妥?
沒有大魚大肉,但有熱茶和水汪汪的山果子。
穿林風(fēng)吹干了眾人身上的悶汗,背靠著小木屋和森林,面朝湖泊,飲著茶,聽身邊同伴與守林人聊各自的工作生活。
旅途中忽入仙境,原來就是這般感覺。
“真像那些我翻譯的書籍中拍攝的北歐照片,看了書才知道,咱們這邊跟北歐許多國家的緯度一樣,風(fēng)景相似。夏天涼爽,冬天漫長——”塔米爾走出草原后,對自己的家鄉(xiāng)反而更了解了。看到的書多了,意識到世界很大,也越發(fā)在比對中清晰認識家鄉(xiāng)的美好與特殊之處。
“飲食也很相似。”杜教授接話,大家掏出場部陳社長派人給他們帶的路上吃的食物,奶豆腐、酸奶餅、肉干,杜教授在英國留學(xué)時,也吃到過類似的食物。
助教老師丁大同在云南的小黑屋中蹲了半年多,又在火車上憋了近十天,不止身體上疲憊,精神上也出現(xiàn)頹廢喪氣等抑郁癥狀。
過去的工作中,他常常覺得焦慮,躁郁,偶爾煩悶情緒上來,恨不能倒地翻滾、狠狠錘墻或者大喊大叫罵人,那些無來源的負面情緒常令他筋疲力盡。
這一路北上,比對塔米爾的興奮,丁大同總顯得沉默。心中有希望的同時,更多的是害怕這又是另一次無功而返的旅程。
踏上科研路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條漫長的寂寞之路,必然會經(jīng)歷許多的失敗,找錯方向重頭再來這種狀況本就是常態(tài)。但理性認識是一回事,真的陷進泥沼里,人真的會郁郁不樂。
好不容易燃起希望,如果又沒找到寄生菌,那么這種只存在于俄國書籍中和林雪君信中的菌類對他們來說就將成為最大的痛苦來源——牧民和農(nóng)民需要的不是一直跟大家捉迷藏的有益菌。
各種煩悶情緒困住了丁大同,可當(dāng)馬車離開場部,深入看不見屋舍的大草原,四野除了草和花之外,只有天與地,風(fēng)與云。往日工作的壓力好像也隨著人類建筑的消失而消失了。
原來書中描述的豁然開朗、胸懷開闊的感覺是這樣的……
天地之大,怎么裝不下一個小小的你呢?再多的煩惱,在這樣遼闊的大自然中,渺小到難以捕捉。
如今坐在有些扎屁股的木樁上,聽著松針相擊的細碎聲響,望著平靜的碧湖,被森林包圍,任由親人的大狗在熟悉陌生人后往來穿梭、拿毛茸茸的背脊磨蹭你的腿。
丁大同忽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感動。
他好像忽然了解了塔米爾的過分開朗,和那種對任何困難痛苦都不甚在意的豁達。
他們總是說塔米爾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其實那是在這片山林草野中孕育出的開闊胸懷吧。
只要你成長過程中,每天見的是這樣大開大合的風(fēng)景,也難在大自然粗獷的筆觸下勾勒出細碎的煩惱吧。
捧著熱茶,丁大同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