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人民公社獸醫工作手冊》上對于多頭蚴的治法都沒什么頭緒,書上更多的是記錄如何預防,對于治療,只有一句話:施行透露圓鋸術,取出腦包蟲,但手術麻煩,沒經驗的人不易做好。
他們認識的獸醫中,就沒有一個做成功過的。
去年他遇到過一只患腦包蟲的羊,嘗試做了次開顱手術,腦袋才鋸開,羊就死了。
現在所有生產隊對于同少數民族互幫互助的工作都看得很重,他不敢想象自己拿著鋸子鋸人家珍若性命的馴鹿,把鹿頭骨鋸開的瞬間鹿死掉的那種場面——去年鋸那頭羊的時候,跟牧民說好了死馬當活馬醫,羊死的時候,牧民還是悄悄抹了兩把眼淚。
哈斯和樊貴民都不敢做這個手術,他們也不敢直接跟部落里的人說病鹿生的雖然不是傳染病,但也是絕癥,沒得治了,會死。
在他們煎熬著的時候,有人提出了搬救兵找林雪君同志的辦法。于是,他們默契地促成了‘請林雪君來’這件事。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阿木古楞“啪”一聲合上本子,垂眸想了想,才輕聲道:“林同志不是那種人,這里的鹿生病了,哪怕她知道很難治,也會來的?!?
哈斯直望向阿木古楞,似乎是想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
阿木古楞睜大眼睛與哈斯對望,眸子里清澈似有一汪湖,干干凈凈的能一眼望到湖底,淳樸,真誠,沒有謊言,沒有大話。
他是這樣相信著的。
哈斯搓了搓手,想到對方在大風雪中的冰原上日夜兼程趕來救鹿,自己和樊貴民卻——
一些與光榮不沾邊的隱秘想法被戳穿,心里一陣不是滋味。
尷尬的氣氛在三人間流轉,阿木古楞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向林雪君睡覺的撮羅子。
他搬了個把小椅子,靜靜坐在門口。在阿依娜過來詢問他是否需要睡一覺時,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困。
阿依娜便只喊人在他面前點燃了個小火堆供他取暖,又遞了一壺熱水供他喝。
阿木古楞取過這趟他們帶來的所有器具和藥品,將怕凍的東西揣回懷里,可能會用到的體溫計、手術刀具等再次用沖泡的來蘇水擦洗干凈。
他知道林雪君睡醒后第一件事一定是去看鹿,他要在那之前,將她需要的所有一切都準備好。
呼呼聲響徹叢林,落在松樹上的雪撲簌簌飛落,或停在人們肩頭,或飄進篝火化成一股潮濕的熱霧。
這場小雪并非來自云層,它是風的杰作。
第234章 圓鋸開顱術
舍溫啊,請讓蒼老的自己代替馴鹿承接災難吧……
病鹿都被薩滿安排在一片遠離營盤的空地處, 3只大鹿和1只小鹿被圈在里面。清晨八九點的斜照陽光灑在它們身上,令它們詭異的行為完全暴露在人類眼中。
“不發燒,沒有其他腸胃癥狀, 基本上排除了腦炎等疾病。”樊貴民站在林雪君身側, 不時轉頭打量這位大名鼎鼎的小獸醫。
她比電視上更清瘦,面容也更顯稚嫩。但盯著病畜的眼神專注,與電視上直視鏡頭時無畏坦然的形象又逐漸重合。
“第一只鹿出現異常行為,距今已經快1個月了。這期間我們使用過能搜羅到的所有驅蟲藥,也給病鹿打過一些針劑?!迸F醫哈斯將自己的診斷記錄展示給林雪君看。
“我能聽懂蒙語, 但看不懂蒙文。哈斯同志可以念給我嗎?”林雪君抽了抽鼻子, 將圍巾向下拉, 鼻息噴出, 瞬間化成一團白霧。
“啊, 當然可以?!惫箾]想到林雪君看不懂蒙文,便一頁一頁將他們的診斷和嘗試治療的方案及效果念給她聽。
林雪君皺眉傾聽, 時而抬頭看看圈圍中的病鹿。
待哈斯全部念完,她才抬頭道:“多頭蚴病。”
“是的,其他病癥都排除了, 只能是這個。”哈斯看看樊貴民, 兩人一了頭。
站在圈圍外的阿依娜“啊”一聲低呼,不敢置信地挑高眉頭, “林同志猜對了?!?
站在林雪君身邊的老薩滿轉頭看了眼阿依娜,露出疑惑神情。
“我們在林同志生產隊的時候,跟林同志講了下癥狀,林同志就說是多頭蚴病。不過我出發前兩位獸醫都說還在找病因, 我還不知道是這個病?!卑⒁滥扰d奮地睜大眼睛, 既然林雪君獸醫這么神奇地只聽癥狀就能診斷出病因, 是不是說她的醫術勝過別人,哈斯獸醫和樊貴民獸醫說不好治的病,林同志能輕易治好呢?
老薩滿聽了也點點頭,轉首以希冀目光望林雪君。
哈斯和樊貴民聽到阿依娜的話,都沒有吭聲,避過了‘在阿依娜出發前,他們到底知不知道病因’這一點,繼續談這病。
“你看呢?確認是多頭蚴病?”樊貴民問。
“之前聽癥狀推測是這樣,我再看看。”林雪君深吸口氣,顧不上思考其他,腦子里只在想診斷和醫治的事。
現在光是打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