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漫漫,王小磊站在院子里被冷風吹得縮了縮脖子,兀自又笑笑,才旋足邁向木匠房。
…
后半夜,在奶香味的薩仁阿媽身邊,林雪君睡得熱乎乎香噴噴。
屋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時,她還沉在美夢里——滿桌的山珍海味,一整只帝王蟹,象拔蚌切片做火鍋,整條的三文魚切片蘸辛辣嗆鼻的芥末,堆成山的紅彤彤的大閘蟹……正吃得瞇起眼睛,幸福地哼哼,忽然有人猛敲桌子。
夢里的自己還在想“誰啊?這么沒禮貌,吃飯的時候敲什么桌子嘛。”,忽然就從美夢中驚醒,空氣里沒有海鮮盛宴的鮮香味,只有柴火和干牛糞燃燒時的草木香和一絲絲苦味,還有彌漫在大炕外圍冷空氣里的隱隱奶香味。
“砰砰砰!”敲門聲再次炸響,林雪君猛然回神,在薩仁阿媽要爬起來時拍拍對方肩膀,自己率先手腳利落地翻身鉆出被子,腳落地趿拉上靴子,拽過放在炕上烘著的棉襖,她應一聲后快步跑到門口,拉開內里的鎖栓:
“誰啊?”
“我。”大隊長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林雪君拉開門,大隊長和冷空氣一起卷進屋。林雪君疑惑地一邊揉眼睛一邊看他,怎么?離開薩仁阿媽一宿都不行嗎?半夜還要跑回來找老婆啊?
大隊長掃她一眼,又看向屋里的薩仁,叮囑道:“穿好衣裳。”
薩仁忙坐起來把棉襖棉褲穿整齊,大隊長這才轉頭朝院子里的人喊道:“進來吧,快進來暖暖。”
下一瞬,兩個披霜掛雪的陌生人踏進屋,一邊哆嗦,一邊抱胸跺腳。
“這兩位是騎馬從敖魯古雅過來的,專程找你的。”大隊長關好門,轉身去燒水,回頭對林雪君道。
“這位女同志就是你們要找的林雪君獸醫。”大隊長將裝滿水的水壺放在爐灶上,手指林雪君用蒙語介紹,又抻著脖子道:“坐吧,別客氣。”
為首的陌生中年人啊一聲,快速掃一眼林雪君,便上前一步,摘掉手套禮貌地伸向林雪君:“林獸醫,你好。我是子佑人公社的快馬手,我叫邵憲舉,這位是鄂溫克馴鹿部落的阿依娜。”
林雪君握住邵憲舉的右手,觸手冰涼的溫度激得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這位快馬手的右手已經完全凍僵了,硬得像石頭。
她顧不上跟他說別的,在他抽回手前拽住他的手,又拉住站在他身邊的高挑女性,拽著兩人便往炕邊走,“快來暖和一下吧。”
將他們推到炕邊,又去拉椅子。
林雪君拉了椅子到炕邊時,薩仁阿媽已伸手將兩人拽到了炕上。
阿依娜在薩仁阿媽的示意下有些拘謹地脫掉靴子,瞧見自己不很干凈的縫滿補丁的舊襪子,她又想將腳塞回靴子。薩仁阿媽卻將她往炕上拉了拉,彎腰伸手便要去抱阿依娜的腿。
阿依娜這才不好意思地上了炕,看著薩仁阿媽完全不介意她這個陌生人的腳臟不臟,直接扯過被子蓋住她的腳,她有些局促地轉頭望望邵憲舉,剛進門時審視所有人的戒備在幾個來回間便被熱情的林雪君和薩仁阿媽給化解了。
邵憲舉接過大隊長遞過來的熱水,吹著喝了一口,感覺凍僵的雙腳和雙手開始漸漸回暖,指尖腳尖麻麻痛痛的感覺從皮膚外往肉里鉆,難受得他直跺腳。
阿依娜打了好幾個寒顫,喝了半杯溫水,蒼白到有些發青的皮膚才透出點血色。
陌生人帶進屋子的寒意終于被徹底驅散,大隊長這才開口道:
“兩位同志進駐地后先找到了給馬喂夜草的飼養員,飼養員又帶著他們來木匠房找我。說是阿依娜的部落里養的馴鹿生病了,不吃鹽,快死了。
“子佑人公社的獸醫給看過,他們只會看牛羊和馬,不會看鹿,不知道咋整。大家都知道咱們呼盟有個連獅子都能治的動物神醫,子佑人公社的社長就讓邵同志帶著阿依娜來找你了。
“我本來說讓他們在木匠房里先睡一夜,明早再來見你。但他們很急,非要現在就見你——”
搶救生命爭分奪秒,他們連夜兼程,不愿耽擱。
第231章 搖人
少年的目光,穿透一整個夜。
窗外寒風凜冽, 呼倫貝爾一旦下起雪,就再沒一天暖和日子。
10月底的夜,零下十幾二十度, 大風一瞬間就能打透你穿的‘銅墻鐵壁’, 讓你臣服于這寒冬,不住地打哆嗦。
阿依娜的哆嗦直到熱奶茶喝透了才停,腳趾尖終于也暖過來的時候,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在快馬手邵憲舉和林雪君同志講話時, 靜默地打量這位過于年輕的獸醫同志。
她在報紙上見到過林雪君的照片, 糊糊的、站得筆直的女性勞動模范, 站在高臺燈光聚集處, 沒有絲毫退卻地直視鏡頭。
那時她就想, 這位同志比她年紀還小,真的懂那么多知識和技術呢?真沒想到, 這么快就見到了。
瞧林雪君同志那雙手,細長的手指并不粗壯,但因為肉少而仍顯得骨節分明, 不丑, 還有一種穿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