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這個藥物稀缺、治療方法貧瘠、獸醫學發展幾乎停滯的時代,心中對疾病的抱怨就更重了。
林雪君不時發問,她本子上的記錄也越來越多。伴隨記錄內容的其他內容也越來越多——猜想、重點標注,以及對接下來診治方向的規劃內容——本子上密密麻麻都是字跡。
滿達日娃轉頭朝林雪君筆記上掃一眼,又看看自己本子上稀疏的字跡,有些撓頭。她一向覺得自己學什么都快,但獸醫學這個科目,看起來門檻有點高。
“能推測出是什么病了嗎?”滿達日娃干脆將本子一合,抬頭直接問向林雪君。
“還要看到病馬,做足檢查才行。”林雪君左手不斷在抓張之間變換,看著筆記上亂糟糟的內容,心中的緊張情緒悄悄漲大。
……
馬棚就建在山坡下的一片田地邊,農田剛收割完,尚有許多菜秧子、玉米桿被棄置在田里等待有人力的時候收攏。
林雪君坐的馬車在距離馬棚幾十米的時候就停了下來,張大叔將馬拴在一個臨時堆放玉米的倉棚區,解釋一句怕病馬傳染好馬,才帶著林雪君幾人步行向馬棚區。
連坐幾天火車又坐馬車,人屁股都麻了,步行反而舒服一些。三位勞動模范將自己的行李放在倉棚區請一個看糧食的老鄉幫忙看一下,便一邊向四周張望一邊大步流星。
張大叔已經很急了,步速居然還是遜色了林雪君。
馬棚里有一半帶頂的是給馬遮風擋雨的,兩個獸醫和三個獸醫衛生員正站在那邊庇蔭喝水。
另有一個老獸醫和一名獸醫衛生員及兩名飼養員還站在露天處,用針扎穿馬腹給脹氣馬排氣。
“蘇赫大叔,別忙了,那匹馬救不回來了,白折騰。”站在有頂一側棚子里的中年獸醫端著大水缸子,無奈地朝還在太陽底下忙活的老獸醫招呼。
叫蘇赫的老獸醫卻像沒聽見一樣,給這匹馬扎好排氣孔,讓獸醫衛生員看著病馬排脹氣,自己又轉去另一匹病馬前查看病馬輸液后的癥狀變化。
兩名納涼的中年獸醫對望一眼,表情都不太好。
他們一起折騰了兩天了,什么方法都試過了,既無法確認到底是病毒性疾病還是細菌性疾病,各種對癥治療方法也毫無作用,馬還是一匹接一匹地病死。
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照他們的建議就是結束病馬的痛苦,將所有病馬就地深埋或焚燒。把這次疫病狀況登記入冊,作為懸難病癥留后研究。
現在馬要遭齊了所有罪才死,真是太作孽了。尤其棚圈里馬糞、馬尸橫陳,要留著做糞便檢查的、做解剖的,臭氣熏天,他們都擔心再這樣下去會有瘟疫。
可是蘇赫老漢脾氣實在太倔了,怎么勸都不停手,也不允許他們將病馬宰殺無害化處理。
老獸醫蘇赫這樣倒顯得其他人好像很不負責任、不愿意盡心盡力似的,這么多人圍著兩三天了,如果有辦法,不早用了嘛。大家想要無害化處理,不也是不想病馬多遭罪,害怕有瘟疫之類嘛。
兩名中年獸醫一邊看著老獸醫蘇赫瞎忙活,一邊搖頭嘆氣。
忽然有幾人拉開馬棚走進來,禿頭的吳大鵬獸醫放下大水缸子皺眉問:“那幾個人誰啊?”
“負責這次運輸任務的,辦公室采購科的老張,不是有一批模范來市里接受表彰嘛,其中有一個獸醫。老張今天去接站了,要把模范獸醫接過來看看能不能頂事兒。”另一個中年獸醫劉銘回答道。
“這真是死馬當活馬醫。”吳大鵬放下手里的大水缸子,怕辦公室的老張誤會他們不干活,轉手朝劉銘示意了下,率先走向幾人。
“怎么就蘇赫大叔在這忙活,你們倒挺悠閑。”老張果然不樂意,挑起下巴就要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