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牛脖子,很快便找到了靜脈。
“啪!”一下用力一戳,針管便戳進牛皮。
四周此起彼伏一陣抽冷氣的聲響,果然什么時代的人都害怕打針。
輕輕回抽了一下,見有血液入管,她這才緩慢將電解質水推進靜脈。因為牛的血管比人粗,所以輸液快一些也沒關系。
藥液全部推入后,她拔出針頭,用棉花蘸了消毒水在針眼處擦拭消毒。
整個過程母牛只有輕微的晃動,幾乎沒怎么掙扎。
輕輕嘆口氣,希望它能堅持住。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等母牛腹腔里的液體流出大半,腹腔壓力減輕,能摸到一些內臟,以確定備皮開刀的部位。
再就是等中藥煎好晾涼,母牛喝下后狀況恢復到足夠撐住麻醉和一場手術。
林雪君跟其他人一樣坐在馬扎上圍在母牛四周,等腹部積液呲呲流淌。
有的本來興致勃勃看熱鬧的人,等上二十來分鐘,也開始犯困了。到這時候大家才意識到,手術根本不是什么驚心動魄的趣事,而是耗時耗力氣耗精氣神兒的累活啊。
有一些人實在是撐不住了,終于敗下陣來——直接坐在地上靠住柵欄先睡一覺。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再困也得撐著看到動手術!
林雪君捧著奶茶,一邊喝一邊腦內回想之前學到的各種知識。
腹腔穿刺引流、抗生素治療、肝腹水、腹腔漏液、營養不良、腹膜炎……
腦內勾勒的一些疾病是用黑色字體呈現的,那些都是與死亡掛鉤的病。另一些紅色的字,則是有希望救治的,那么接下來就要反復構建治療的每一個環節了。
她在不斷推演自己給牛開腹后可能看到的場面,時不時皺起眉,感到一絲絲畏難情緒。
大隊長等人察覺到她的壓力,都噤聲守著,沒有人催促,也沒有人打擾。
忽然,大母牛發出一聲低沉的痛叫。林雪君睜開眼,便見一直閉著眼睛動都不想動的病牛甩動著拴著它角的繩子,轉頭不斷回頭望向自己腹部,四足也不安地輕輕踢踏,似乎想要離開這里,擺脫肚子上的疼痛。
林雪君站起身,走到母牛身側,伸手撫摸它的背脊和腹部,發現之前撐大如鼓的腹部上方已經凹陷下去,牛皮塌下去,骨骼的輪廓凸顯。
母牛身下從肚子里流出的液體打濕了四周地上的泥土,匯集成小河已在凹陷處汪出了一個小湖泊。
深吸一口氣,她伸手在牛腹部上按摸了半天,又做了一次直腸檢查的嘗試。
如果腔壓明明已經下降了,手還是插不進直腸,那么說明母牛的狀況比想象中還嚴重,可能內臟已經出現不可逆的損傷。
幸運的是,她再次嘗試時,雖然仍舊艱難,竟還是將手臂推進了母牛直腸。
在四周人刻意壓低的驚呼聲中,林雪君的手指開始左右摸索,探查能觸到的所有內臟的情況。
布赫大隊長等人都緊張得屏住了呼吸,看著林雪君垂眸專注的樣子,等待著她的診斷書。
幾分鐘后,林雪君緩慢抽出手臂,長舒一口氣,蹲身一邊洗手臂和手套,一邊抬頭對布赫大隊長道:
“是腸胃堵住了,初步推測可能有什么東西劃破了腸胃?!?
等待老母牛因直腸刺激而產生的一串酸屁放完,風將空氣重新吹清新了,林雪君才走到母牛左腹部處,又手按尋找了半天,才依次用兩把刀快速完成了褪毛備皮工作。
麻醉等術前工作都做好后,林雪君讓所有人都讓開些距離,這才執起手術刀,側開身體,割開了牛皮和脂肪。
下一刻,被林雪君拉開的刀口處,□□像噴泉一樣噴出。布赫大隊長等人即便已經退開好幾步了,卻還是被濺了一身牛腹積液和泥土。
圍在牛棚外探頭張望的社員,甚至還有因為吃驚張嘴而被濺到嘴巴里的。惡心得一陣尖叫,轉頭狂嘔了好半天才緩回來。
別人在尖叫低罵,林雪君卻舒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沒有出現側腹切開,腸子立即全被腔壓擠出傷口的噴腸場面——如果腸子全爆出體外,圍著邊上這些人就不止是大聲罵臭罵臟了,恐怕暈倒的都會有。
…
林雪君喊了趙明娟2人分別用消毒過的爐鉤子,從左右扯開傷口,直到積液不再排出,她才走回母牛身側,又將膠皮管插進傷口內,通過虹吸法盡量排出膠皮管能觸及的所有部位的積液。
這個環節又用掉了好長時間,趙明娟起初還很羨慕林雪君的工作,現在已經漸漸開始在心里叫苦不迭了。她只是舉著爐鉤子幫忙拉開刀口,就已經快要耐心耗盡了,虧林雪君還能保持專注。
社員們都安靜地看著林雪君握著膠皮管在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移動,耳中嘩嘩聲不斷,偶有牛棚另一邊牛和馬的嘶鳴聲交錯其間。
圍觀的人已經開始捏自己的大腿,又犯困了。
液體流淌出來的聲音漸漸變小,林雪君終于拔出膠皮管交給打下手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