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恰遇到托婭和其他幾位女學員趕過來,又停下來道:“托婭,你們去整點姜水和熱奶茶給大家取取暖吧,不然白天吹一整天冰湖上的冷風,晚上又要熬夜干活,都得病趴下。”
“好嘞。牛咋地了?你們干啥去?”托婭當即跟另外兩名女學員轉身往回走。
“不知道,說是牛要死了,牛棚里聚了一堆人,我們去取冰,小梅說需要大量水。”
忽然間,入夜后已漸漸沉寂的生產(chǎn)隊,再次吵鬧起來。
跟著人類作息準備入睡的狗子們被吵醒,時不時因人們的走動而吠叫兩聲。
知青小院里好奇心重的駝鹿寶寶、糖豆和小野馬也都瞪著圓眼睛在院子里跟著找東西的孟天霞、衣秀玉走來走去,夜間視力極好的小鬼鸮撲扇著翅膀從后山上鉆出,落在一只小駝鹿憨憨的腦門上,坐著這只慢悠悠走路的‘坐騎’,一同去人類密集的牛棚看熱鬧。
西北風依舊呼嘯不休,卻也壓不住人們碰頭時交流工作的東北腔和蒙語調子。
牛棚里,孟天霞一邊用干柴架篝火,一邊大聲呼喝著驅趕聚攏過來看熱鬧的其他母牛。
阿木古楞掰開大俊的嘴巴,將牛開口器塞進去。
過來幫忙的烏力吉大哥用幾根繩子綁住大俊的蹄子做好保定工作,衣秀玉則在林雪君的指導下認真調配輸液要用的鹽糖藥劑。
很快,大鍋架上,熊熊火焰噼啪響著融化鍋內一塊塊冰,冷颼颼的牛棚也漸漸有了暖和氣兒。
林雪君蹲在大俊腹側,伸手反復觸診。
瘤胃里的玉米面都硬成塊了,小母牛既無法反芻,也拉不出去。連白天吃的草也都堵著,沒來得及反芻嚼爛,就跟硬漿糊一樣的玉米面一起被粘成大坨坨了。
阿木古楞一將膠管遞過來,林雪君便踩著拴住小母牛大俊的牛棚柵欄橫木,騎坐在最上面的橫木上,雙腳踩穩(wěn)下面兩階木欄,居高臨下地抱著大俊的頭,將膠管從開口器中插入大俊嘴巴。
塔米爾怕大俊因痛晃動頭部時牛角戳傷林雪君,走到牛頭另一側,雙手用力握住了兩只牛角。
穆俊卿從陳木匠院子里取回木板后將之放在一邊,自己則繞出牛棚,站在林雪君背后盯緊了她,隨時做好護住她的準備,以防牛棚柵欄不穩(wěn)她會摔倒。
林雪君專注插胃管,雙眉緊皺在一起,嘴唇繃成一條直線,整個人都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嚴厲氣息。
學員們自打來到第七生產(chǎn)隊,見識的都是親切、耐心、爽朗干練的林師父,還從沒見過她表情這么嚴肅過,不由地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望著她,不敢妄動發(fā)出一點聲音,生怕打擾了林老師。
連牛棚里的大母牛們好像也察覺到了氛圍的不對勁,只被寵慣了的小鬼鸮騎著駝鹿從牛棚外圍靠近林雪君,瞪著大眼睛,渾然不懼地在駝鹿寶寶頭頂一蹬腿,展翅便要落到自己最愛的落腳點上。
穆俊卿見鬼鸮要往林雪君肩頭落,嚇得忙舉起小臂格擋,這才截住了小鬼鸮,使之落在他小臂上。
小鬼鸮在他臂上左右挪挪,找了個似乎還算滿意的位置,腦袋轉了一大圈兒環(huán)伺過眾人,終于不再撲騰翅膀,穩(wěn)穩(wěn)地立住了。
只可憐穆俊卿,為了不讓小鬼鸮亂動擾人,得一直舉著小臂給它站,手臂都酸痛了也不敢亂動。
林雪君將膠皮管往小母牛食管里插了插,嫌戴著手套影響工作,用牙齒咬掉手套將之吐到一邊。忍著寒風,裸手捏住膠皮管,用指腹皮膚細細地感受膠皮管反饋過來的下插阻礙,以確定自己沒有插錯位置,沒有戳傷小母牛的腔道。
待慢慢地將膠皮管插進足夠深度后,她手指早凍得麻木了。顧不上這些,她湊近管口,無需細細嗅,一股濃重的食物發(fā)酵和胃酸味道直沖而上——導致小母牛腸胃鼓脹的大量氣體隨著管道快速排出。
林雪君舒一口氣,松開抱縛牛頭的手臂,轉頭對學員們道:
“都過來聞一下這個味道,之前咱們學過插胃管,所有學員都來感受一下插對了胃管后,應該在管口聞到的味道是怎樣的。”
圍在牛棚內外的學員們立即涌過來,排著隊來聞酸臭味。
林雪君額頭冒出的汗一瞬被風吹成霜,邊上一人攏過她右手,將之插入自己袖筒里取暖。
觸到熱乎乎的皮膚,林雪君才察覺自己右手已凍得僵麻發(fā)痛了。
轉頭見揣著自己右手的是靠在身側如樺樹般挺立著的阿木古楞,才舉起左手要拍拍他肩膀,左手就被衣秀玉拉住揣進了袖筒——這下兩只手都暖回來了。
后背被拱了兩下,轉頭見是過來看熱鬧的小駝鹿。林雪君手暖回來后抽出好友的袖筒,快速戴上被王建國撿回來的手套,這才摸了摸拱自己屁股的駝鹿腦袋。
“水煮化了。”塔米爾站在篝火邊仰頭高聲問林雪君:“要燒到多少度?”
“溫一點就行。”林雪君跳下木柵欄,穿過圍觀學員們讓出的小道走向篝火,從自己的小藥箱中取出少量硫酸鎂溶液、酒精,以及自己夏天通過蒸餾法從松樹樹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