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從場部帶回來的一只老母雞下的四個珍貴雞蛋,敲碎殼臥進鍋里,沸水將部分蛋清攪散,面湯里便有了蛋清絮絮。
最后將白菜絲一股腦倒進湯里,才開始灑鹽放醬油膏。
出鍋第一碗,盛給林雪君。
先端碗喝一口飽含番茄酸甜汁水、土豆淀粉甜味、白菜清香味和面香味的微稠湯汁,林雪君用力吸一口氣,咽下湯水時幸福得直哼哼。
沒有什么比做過一臺成功的手術后,再喝上一碗酸甜可口的面片湯更爽的事了。
新摘的熟透了的西紅柿被洗得紅堂堂,人手一個。
咬上一口,番茄爆漿,這時候的正確吃法就是要快速用力吸盡番茄汁,然后再啃第二口——仿照吃凍梨的辦法。
這時代的番茄不像后世速成番茄又青又澀又硬,長滿一個春夏秋,飽經潤雨日曬的番茄個保個的鮮甜多汁,好吃得不得了。
林雪君一吃起來就抬不起頭了,宵夜就是要這樣一群人圍坐著吃啊。
喝湯喝出一頭一臉的汗,抬起頭時窗外吹進來的晚風送至一室涼爽,這時一定要長聲喟嘆。
圓桌邊于是此起彼伏喝湯和幸福的嘆息聲。
因為蛋只有4個,三位女同志各一個,多出來的則給遠道而來的客人林雪松。
四個有蛋吃的人卻都不同意這樣分,王建國只得取了菜刀過來切蛋,4個人切成8份,仍有一個人吃不到。
張大山當即抱起自己的碗,“我是來求醫的,你們所有人都是為了幫我的貓治病才熬這個大夜,蛋你們吃,我不吃。”
說著他干脆站起身要去炕邊捧著碗吃,順便陪著自己的貓。
林雪君笑著拉住他,王建國又從8瓣蛋里各切了一小點勻到張大山,大家這才笑著領回自己半個蛋。
張大山捧著自己的雞蛋面片湯,用力抿著唇,又是感動又是羞窘。
他來求醫的,還蹭人家一頓飯,這怎么說得過去啊。
林雪君似乎察覺了他的情緒,幸福地嚼過雞蛋,吞咽后問張大山:“那大山叔你還怪不怪我治好老是追大貓的黑狗了?”
說罷,她指了指還在院外杖子外攀著的大狗——大黑老是將大貓追得上躥下跳嗚嗚叫,但大貓動手術的時候,它還真的全程守在外面。雖然什么忙都沒幫上吧,看起來倒也挺忙挺累的。
“不怪了。”一向冷漠少言的大叔忽然扭捏起來。
“那以后見面,咱得打招呼。不然我哥看見了還以為我在生產隊不招人待見呢。”林雪君含著笑看他,將大叔說得一張臉瞬間漲得發紫。
后悔,他后悔啊。
“招人待見呢!下次見面你就瞅著吧,熱情得你受不住。”張大山羞愧地保證,倒也將另一層吃人家雞蛋湯的窘迫給忘了。
“哈哈哈。”
王建國夾起一顆糖蒜送入口中,一邊咔嚓咔嚓咬,一邊笑問:“咋地,大山叔還想磕一個啊?”
“閉上你的嘴,吃就得了。”張大山不好意思兇林雪君了,但對別人還是不客氣的。
“哈哈哈哈。”
“哈哈……”
桌上響起一陣笑聲。
飯后,大貓也從麻醉狀態恢復,躺在那兒疼得直哼哼。
衣秀玉和阿木古楞給它喂過藥,就讓張大山抱回家了。
一群人累得全上了炕,男生一邊女生一邊,各靠著墻相對著無言。
屁股底下大火炕溫溫的,烘得幾人昏昏欲睡。
穆俊卿第一個跳下炕,跺腳跳了跳,“走吧,天都快亮了,各自回去睡上一覺吧。”
阿木古楞和王建國幾人這才依次下炕,王英迷迷糊糊地道:“我要在這兒睡了。”
“林大哥去我們屋睡吧,咱們幾個老爺們擠一擠。”穆俊卿將林雪松的鞋踢到炕邊,笑著安排。
“好。”林雪松應聲下炕。
林雪君轉身也要下炕送他們出門,林雪松卻按住她肩膀,“你別下炕了,做完手術累夠嗆,直接睡吧。”
“不送了?”林雪君盤膝轉過來面向大哥而坐。
“不送了。”林雪松拍拍她頭頂。
“明天大哥要坐車回北京了,今晚居然還拉著你陪我做手術。”林雪君拉住大哥的衣服,還有點不舍得讓他走,“就以一場血淋淋的手術,送別親愛的大哥吧。”
“哈哈,這什么兄妹情深。”王建國噗一聲笑出來。
“可真是好妹妹。”林雪松笑著不由得捏了捏她臉。
“明天你出發前一定叫醒我,我騎馬送你一段。”林雪君轉頭又喊阿木古楞幫她擰好鬧鈴。
“行。”林雪松點頭,伸手指在她額頭上戳了下,再次溫柔地摸摸她頭頂,“睡吧,走了。”
“嗯,明天見。”
“現在已經是‘明天’了,早上見吧。”
“早上見。”林雪君目送著大哥跟著其他人出門,這才閉上眼睛往后一倒。
衣秀玉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