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笑。
“你們擋不了多少陽光,但是你們能嚇走想來啄菜苗子的小野獸,還有覬覦我院子里小動物的山鷹。”林雪君又將昨天采的樹莓給他們分了一點。
老人們漸漸沒力氣上山,今年還一直沒嘗到樹莓,接過去后皆珍惜地捧著,真誠感謝林雪君的慷慨。
“沒關系沒關系。”林雪君被夸得不好意思,忙背著背簍跑走了。
今天仍要上山采藥,剪羊毛節上的需求量大,非得多采些才行。
呼倫貝爾的夏天好像是一夜之間降臨的,趕場一樣急匆匆把所有人的棉襖、秋衣都曬掉了。
上山的人怕被草爬子(蜱蟲)咬,都戴著大草帽,穿著透氣的長袖長褲。
鞋子趟過長草時,會有螞蚱被驚得四散蹦開。
休息日不上課的孩子們今天全跟著一起上山,好幾個孩子手里拿著網兜和袋子。網兜只要在草叢中一摟,再提起來時便會有小半兜子蝗蟲被網住。
將網兜里的蝗蟲全倒進袋子里裝好,可以帶回去喂雞鴨鵝,都是最有營養的食材。
東北沒有蟬,蟈蟈蛐蛐的叫聲代替了蟬鳴,成為夏天此起彼伏的主旋律。
孩子們會將蟈蟈和蛐蛐挑出來放在草編的籠子里當寵物養,讓夏天好聽的蟲鳴每天在院子里奏響。
休息時,兩個小男孩找到前爪尖長得像兩個拳擊套一樣的‘拳擊螞蚱’,捏著翅膀將兩個拳擊螞蚱湊到一起,看它們互相揮拳打架。
樹林間不時有沙啦啦的長調,那是只有飛起來時才會唱歌的叫做大沙飛的螞蚱。孩子們的蟲兜子里還會出現不會鳴叫的被稱為‘油罐子’的棘頸螽,它雖然不唱歌,但長得很漂亮,有種金屬般的結實雄壯。
東北山林草場長大的野孩子們,似乎少有天真爛漫地用網捉蝴蝶的。大家無暇折騰那些漂亮的可愛昆蟲,全都泥孩子一樣追著些害蟲捉個不休。
這也是林雪君的童年,她小時候什么螞蚱都捉過,常常一捉一礦泉水瓶。那時候根本不懂得蟲子有什么可怕的,只覺得好玩。
下午時,他們好運地遇到了一個潮陰的背陽地,榛蘑成片地生長,林雪君眼睛都亮了。
大興安嶺真的是,榛蘑這種好東西也一撿一筐。
媽呀,什么風水寶地,也太爽了吧。
“這個大!”
“哇!又一大團!”
“這一簇好漂亮啊,真香!”
水分充足的厚實蘑菇,輕輕一拍傘面,沉甸甸地搖晃。
捏住傘柄用力一拔,整株蘑菇便被從松軟潮濕的泥土中拔出,現在它是大自然饋贈給我的禮物了,轉手丟入背簍,沉甸甸的一聲啪嗒。
真好聽,這真是足以令人類身心都得到治愈的聲音啊。
采啊采,腰都痛了,但人類就是沒辦法看到美味的蘑菇不彎腰拾取。
阿木古楞本來趁大家采蘑菇的時候畫畫,坐了一會兒就有點坐不住了,放下打好的草稿也跟著采起蘑菇。
捏起一個又大又完美的,立即嚷嚷說自己采到了蘑菇王。
林雪君湊過來看,笑著搖頭,在自己的筐里找到更大的一朵,得意道:“照我這個可還差一點,我這個是蘑菇女皇。”
“每年大家都來采,每次都說曬干了冬天也能吃,但每次都是不到12月就全吃光了。”阿木古楞捏著手里的蘑菇王在她面前晃了晃,忽然往嘴里一送,接著便大口咀嚼起來,然后含糊地道:“嗯嗯,好飽滿的蘑菇。”
“喂!這個不能生著吃,可能有細菌的。”雖然榛蘑生吃也沒毒,但萬一有細菌、寄生蟲之類的怎么辦?
林雪君嚇得撲上去就伸手要摳他的嘴巴,迫使他吐出來。
阿木古楞被她掰住下巴,忽地一張嘴,哈哈大笑起來。
林雪君往他嘴巴里一望,哪有蘑菇的影子。下一瞬他舉起右邊袖口給她看,原來蘑菇被他抬臂松手的時候丟進袖筒里了。
“!”林雪君瞪圓了眼睛,怒斥一聲‘臭小子’,便是一通王八拳。
阿木古楞被打了不僅沒惱,反而一邊打滾著躲閃,一邊哈哈大笑。
他壓得枯枝被折斷,噼啪作響,草葉松針也被碾得發出窸窣窣莎啦啦的聲音。
其他孩子們喜歡起哄,瞧見林雪君和阿木古楞打鬧,都沖過來幫助林雪君,有的撓阿木古楞癢癢肉,有的幫忙抓住他不讓他跑掉。
大家笑瘋了難免發出嘎嘎怪笑,吵得許多小鳥都搬了家。
王老漢背著獵槍坐在老樹根上,看著他們瘋,也跟著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扭打在一堆兒,顯得更老了。
衣秀玉跟在他們后面幫忙收走背簍和布兜,生怕他們玩鬧間把蘑菇壓壞了、把螞蚱放跑了,像個愛操心的管家婆一樣嚷嚷著企圖找回秩序。
最后卻不知被哪個孩子抓住腳腕,稀里糊涂間也加入了亂戰。
待大家都玩累了,倒在松軟的松針落葉上,衣秀玉抬頭間,忽見四周松樹參天,晴空湛藍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