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沒有退縮,勇敢地為她示警,勇敢地在野豬沖出來時也撲了過去。
它不擅長搖尾討喜,卻是最最勇敢的好護衛。
林雪君又單膝跪到沃勒身后,用沒有受傷的左臂輕輕擁抱它。
沃勒還呲著牙,在她碰觸時本能躲閃,回頭戒備地瞪視。看清楚人,才尷尬地舔了舔鼻頭。
“沒事了,它不會再攻擊我們了。”林雪君輕聲安撫。
沃勒看看她,又看看野豬,緩和了一會兒,才慢慢收起炸成刺猬般的毛發。
林雪君撫摸過它的背,輕輕親吻它的顱頂。
沃勒背著耳朵,一動不動地任她靠近,僵硬了幾秒后,才轉頭伸舌頭輕輕舔她的下巴。
“嚇死我了。”王老漢將野豬踢到一邊,背好獵槍后,額頭上仍不時有冷汗滲出,“咱們這么多人在這兒,熊除非找不到食物,不然不會往人堆里湊的。人有槍,對它來說也是天敵。”
林雪君摸了摸鼻子,再抬頭環望,方才還覺得是美好寶山的樹林忽然變得鬼氣森森起來,仿佛正有無數野獸正潛藏在暗處,對采果子到忘乎所以的人類虎視眈眈。
“幸虧你打中了它。”衣秀玉也在后怕。
阿木古楞沒有講話,只是白著臉站在她身側,亦步亦趨,再不肯放她遠離一點。
林雪君被從沃勒面前扶起來,右腿被撞的地方還是有點疼,她一瘸一拐地動了動。轉頭與其他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心中驚懼漸退,忽然噗嗤一聲笑。
其他人也在回神后徹底松弛,本能地跟著笑起來。大難不死,大家都慶幸不已。
“接下來我們都得在一塊兒,不能分散開了。”林雪君長吁一口氣,她其實也有點害怕,但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實在沒有時間去細細品味那恐懼滋味。
只是腎上腺素退下去后,人好累。
出了這樣的事兒,他們也不可能繼續采摘了,便準備尋來路折返。
王老漢找了一根粗木棒和幾根藤條,將野豬前爪和后蹄分別交叉綁在木棒上,然后跟衣秀玉一前一后地扛著。
林雪君腿被撞得疼,現在還不太敢使勁兒,只得由阿木古楞背著。
回程時太陽仍然很大,只是森林好像跟來時不一樣了。
樹木、鳥獸和風似乎都被方才那一場沖突嚇到,樹靜了,鳥獸不唱了,風也悄悄消失不見。
森林正在屏息看著,悄悄觀望他們的離開。
林雪君伏在阿木古楞背上,輕輕攏著他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累不累?我重不重?不然還是我下來走吧,只是慢一點而已。”
“不。”阿木古楞低聲說了句,便不再講話。
他低頭看著地面,總選擇最平整的地方落腳,雙手托著她的腿,將她背得很穩。
林雪君能感受到他越長越寬的肩膀和背部的嶙峋骨骼,哪怕被他背著時能感覺到他其實很有勁兒,但仍不免有些心里不忍,總覺得自己好像在欺負瘦嘰嘰的小朋友。
“你應該多吃點,長身體的時候不多吃飯,就會只長個子不長肉了,瘦得嚇人。”她仰起頭專注看風景,發現被他背著跟騎小馬有點像。
視野會低一點,也只是低一點。
她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很輕快,好像無憂無慮似的。
阿木古楞垂著眼睛,好像只是在專心看路,但他一聲不吭,連她的話都不回應了。
其實從野豬沖射出來那一瞬間,他就開始自責了。
悔恨是最令人難熬的情緒魔障,他正靜靜體會這情緒帶來的憤怒和恐懼。
林雪君悄悄側頭打量他的側臉,早就察覺到他情緒不對了,可青春期的孩子最擅長的就是鬧情緒且不溝通,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只是看著他垂著眼睛,顫著睫毛,像老黃牛一樣埋頭走路,還怪可憐的。
讓人忍不住想要……更欺負他一點。
于是魔爪出動,在他臉上抹了一把。
他正背著她,雙手抱著她的腿,無力掙扎。擺了幾次頭,她的手仍在作亂。
阿木古楞終于妥協,開了口,說:“喂!”
林雪君這才笑出聲,轉頭用腦袋蹭了蹭他腦袋,“你在生什么氣?”
“沒有。”
“你明明在噘嘴,還說沒有。”林雪君說著就要伸手去捏他撅起來的鴨子嘴。
阿木古楞忙抿起嘴唇,這才沒讓她得逞。
“都怪我沒在邊上,幾個月前跟著去春牧場的時候,我就向大隊長承諾能照顧好林同志的,可是剛才……要是你真的被野豬拱到,我——”阿木古楞呼吸忽然變得有些急。
“……”林雪君臉上玩鬧般的笑容漸漸消失,她伏在他背上,看著他的后腦勺。
收緊雙臂,她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身體隨著他的步態而顛簸。
兩個人都不再講話,好半晌,林雪君才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
一個主動將別人的事當成自己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