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葬不打算讓他活著離開蒼木山。
身為饑荒時代后的幸存者,田耀祖就應該走上他先祖的老路,被血親后代拋棄在滿是女人尸骨的深山之中,給田家祖母好好贖罪。
這才能叫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嘛。
打定主意讓田耀祖有去無回后,宋葬繃緊的精神倏然放松幾分。
被叫魂似的嗩吶吵了一天,他現在終于能安靜安靜,可以休息一會兒看看戲。
宋葬隨意找了個枯樹樁坐下,享受著近乎極致的寧靜感。
田耀祖仍在艱難地向前挪動身體,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鱗片顫抖翹起,里面也有凹凸不平的蟲豸在瘋狂掙扎蠕動,很是辣眼睛。
幼年版的自己開始拙劣演戲,睜著一雙渾圓眸子,生澀擠出兩滴眼淚:“外公,這些怪物叔叔是誰?他們身上臭臭的,有咸魚味兒?!?
“不要!你們別碰它,我外孫是無辜的!要抓就抓……唔嘔……”
田耀祖喊到一半,驀地嘔出幾十條五彩斑斕的鮮艷毒蟲。
毒蟲們絲毫沒有糾纏于宿主的意思,鉆入泥土四散奔逃。
宋葬支著下巴看完全程,不由微微瞇眼,刻意放松的腰背再次繃了起來。
有點意思。
蠱毒在第一次發作的時候,是為了阻止田耀祖說出獵鮫隊之隱秘。
但它們緊接著做出的行動,目的全都變了。
蠱蟲在主動拖拽、阻止田耀祖繼續前進,見他不為所動,隨后就想沖破他的皮肉,自行逃離宿主的身體。
沒錯,這些蟲子居然在害怕,害怕田耀祖癲狂的幻覺,害怕這層無形的屏障,還有那個孱弱至極的幼年版宋葬……
宋葬越想越是興致盎然,他不再干等著看戲,親自拎起田耀祖的衣領,大力拽著他往石頭精的方向快步走去。
田耀祖拼命掙扎,搖著頭哭喊:“啊啊啊!二郎快跑!閉眼別看!啊唔……唔唔……”
驚恐的蠱蟲們終于找到了逃離的大門,從田耀祖的耳鼻口與排泄處洶涌竄出,裹著不明汁液“嘩啦啦”地傾瀉逃竄,有不少甚至掉在宋葬的衣袍之上,黏膩而泥濘。
這一小塊山腰,迅速變成了各類邪性蟲子的窩藏之地。
宋葬微微皺緊眉頭,忍著沒把它們拍開。
雖然有點惡心,但每只蟲子都能給他加一點抗性,多抓幾只一起炸了吃掉,穩賺不虧。
隨著蠱蟲大批量逃脫,田耀祖的身體里猛然傳來一陣死尸般的惡臭,似乎有幾個被鱗片掩蓋的部位也開始迅速腐爛、發炎化膿,免疫系統瘋狂排斥著強行移植而來的陌生肌理。
當然,總有幾只笨蟲子是找不到路的,在血肉中自我繁育的蟲卵們也難以自行逃離,倒是勉強減緩了田耀祖快速消散的生機。
暫時粗糙活著,沒有暴斃就行。
宋葬把他扔開,與幼崽版的自己對上視線。
見這孩子露出毫無心機的茫然之色,宋葬的語氣倏地柔和下來:“小朋友,你為什么要欺負外祖父?”
石頭精愈發震驚地瞪圓了眼睛:“你,你看得到我?不可能,不可能啊……”
它好像嚇壞了,而田耀祖聽到這話也嚇壞了,睜大空洞的雙眸警惕道:“有誰在?誰要害我的二郎,你出來!”
宋葬把田耀祖踢遠了些,隨后一把拎起石頭精的衣領,高高舉起,讓它雙腳離地。
騰空的小男孩晃著腳驚慌掙扎,無所適從的茫然模樣還真是可愛極了。
宋葬唇角弧度愈發擴大,像個惡劣的變態,輕聲質問:“你想對他做什么呢?是誰吩咐你欺負老人的?小朋友要尊重長輩,怎么能如此胡鬧?”
“我沒有!我是在救他!放我下來!”石頭精義正言辭地抗議著,急得滿臉通紅。
“是嗎?可是你自己看看,他快被你害死啦,渾身都是老頭味兒,臭烘烘的?!?
宋葬踢了踢田耀祖身上松散的鱗片,讓漚在他身體里的腐臭氣息逸散得更為迅速。
“不是的不是的,我要,唔,怎么說來著,我要阻止他,丟根忘本……”
說到這里,石頭精動作一頓,神色突然間變得冷而僵硬,幾乎毫無多余表情,連語氣也格外平緩刻板。
它緩緩開口,像是在背誦一段早已編輯好的臺詞:“他會被蠱蟲吞噬心智,身體異變,成為一種不該存在、不合規律的異種生物。
“他會沖破世間萬物平衡的極限,導致千千萬萬的人類隨之異變,帶動人族的淪陷、滅亡,造成難以挽回的恐怖下場。”
宋葬安靜下來,默默聽它說完,一眨不眨盯著它呆板的面容,直到石頭精再次停嘴,面部表情又迅速變得鮮活靈動起來。
石頭精似乎有些得意,偷偷瞟了一眼宋葬,笨拙地佯裝出高高在上的神色,口吻高傲:“聽懂了吧?愚蠢的人類,我可是個一心向善、救苦救難的好精怪!放我下來!”
宋葬不僅沒放手,甚至惡劣地攥緊衣領,將它拎得更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