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苦讀書,科考三次才終于中舉,又順利考上二甲進(jìn)士,很快就被外放到海縣,當(dāng)了個七品知縣芝麻官。
聽著平平無奇,但海縣兩面環(huán)海,可是有兵馬駐扎的特殊區(qū)域。在外敵突襲的緊急情況下,這些軍隊可以由縣官臨時掌控。
他的權(quán)力,比一般知縣都要大上幾分,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也更多。
更關(guān)鍵的一點是,海縣也位于長公主的封地之內(nèi)。
公主無法在政治上干涉官員的任免,但能白拿一半的賦稅貢糧。而被外放至封地的官員,也絕不敢全然無視公主的個人意見。
殷臣補充:“李志有野心,我讓屬下清點過庫房和禮單。這人上任之初,居然偷偷給我送了一顆深海夜明珠。沒有走明面的帳,藏在酒樓餐盒里送來的。”
這種可以在夜里照明的稀罕寶物,精妙絕倫,原理未知,連當(dāng)今圣上都沒收到過,李志卻毫不吝嗇地贈與長公主。
花費心思獻(xiàn)重寶討好,要么他是想投靠公主,要么就想當(dāng)駙馬……總而言之,李志絕對有某些不同于人的想法,值得探索。
在此之前,長公主從未給出過什么回應(yīng),這李志倒也耐得住性子,一直老實做事,佯裝成一個忠心耿耿的保皇黨,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
寧焰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將腦袋探入車廂內(nèi):“我敢說他絕不是保皇黨!”
“……出去,這里少兒不宜。”
殷臣黑著臉坐得筆直,而宋葬懶洋洋地側(cè)躺在他懷里,半睡半醒,兩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寧焰渾身僵硬地拉上簾子。
【寧焰:阿彌陀佛無量天尊,齊天大圣石磯娘娘!保佑男同遠(yuǎn)離我!】
【寧燃:。。。?】
海縣,風(fēng)平浪靜。
狐妖傳聞抵達(dá)縣衙時,李志正在伏案工作。
他并非殘暴之人,沒有苛待寧家夫妻,更不會被妖物蠱惑。
是那瘋癲暴虐的永嘉帝,最近又不知在發(fā)什么瘋,頻繁派人來讓他做腌臜之事,毫無證據(jù)地污蔑無辜,說要尋找所謂先皇的遺腹子……李志無法拒絕,心力憔悴。
長公主那邊許久都毫無音訊,府邸封鎖拒不見人,他求救無門。
即便李志自忖心向正義,如今他也百口莫辯,有嘴說不清。
那神仙般的道長顯然是有真材實料。不費一兵一卒,便讓大批出城的武裝官兵離奇失蹤、不知去向,足以讓人生出一身冷汗。
若那道士親自前來縣衙,逮著他問責(zé)截殺,李志沒有能與其匹敵的自信。
頭痛欲裂,李志扔了鎮(zhèn)紙,仰頭揉著眉心沉思,久久不語。
屋里一片寂靜,直到檐上傳來堂而皇之的踩踏腳步聲,一伙陌生人直接翻窗而入,闖進(jìn)他的辦公之處。
“什么人?!啊,長、長公主!”
李志精神一緊,險些摔在地上。
他連忙起身就要跪地行禮:“見過殿下,臣失禮……”
殷臣擺擺手,面色坦然地往縣令椅子上一坐,指了指正在假裝憤怒的寧焰。宋葬站在他身后扮作侍從,同樣露出義憤填膺之色。
“別說這些虛的,殷道長是我的人,我替你把寧家大少爺帶來了。寧家被憑空污蔑謀逆,是我父皇的意思?”
這下李志是真的冷汗直冒了。他也不敢問殷臣為何隱藏身份闖入,老實跪在地上,抹著不存在的眼淚,連聲訴苦。
“殿下,微臣實在是無能為力……若殿下不棄,還請多加庇護(hù)一二……
“昔年舊朝,便有女帝日月當(dāng)空,如今殿下同是人中之龍,威望素著,才能英姿絕不遜色于她……
“微臣只愿有朝一日,能親眼見證日月再臨!”
李志最后這話說出來,相當(dāng)于是公然支持殷臣篡位了,也是大逆不道至極、傳出去必然會被殺頭的投名狀。
殷臣沉默聽完,沉吟片刻才審視地問:“你的底氣,從何而來?”
“……臣的生母,是一位鮫人,來自海底。”
為證明此事,李志從書柜底端找出了一大盒價值連城的珍珠,還有許多神秘夢幻的七彩鱗片。
就連那不似凡物的夜明珠,也有十來顆。被蒙在幾層黑布袋子里,隱約透出朦朧微光。
“殿下,近些年你府中的鮫紗布料,其實都來自微臣的母家供奉。若您想要更多證據(jù),微臣愿意隨時奉上。
“鮫人一族生性自由,卻時有族人飽受漁民圈養(yǎng)之害。天性至善至純的鮫人女子,命運最為悲慘,一如微臣的生母,哪怕成年也會輕易被人類男子所哄騙……
“切開魚尾、強取寶珠還不夠,她們徹底失去魚尾后無法回歸深海,還要被迫拖著孱弱身子以色侍人……
“殿下,您是女子,唯有您為君王,才能體諒鮫人女子的不易。”
李志淚流滿面,語氣凄涼,試圖引起殷臣的共情。
怪不得,怪不得李志會選擇被外放至海縣,第一時間就主動對長公主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