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在半死不活的山君身邊無措盤旋著,在殷臣頭頂恐懼叫囂著,眼神迷離地飄蕩在空中,甚至還有抱起手臂看好戲的。
而殷臣找上的那位倀鬼,是一位頗為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她穿著樸素的荊釵布裙,死因是自行用竹枝割喉,所以變成鬼以后的模樣……竟然還算體面。
宋葬仔細一看,發現她那濃密灰白的眉毛,蒼老卻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還與田月香的模樣有三分相似。
這,這不會是他娘好幾代之前的長輩吧?!
怪不得殷臣莫名其妙變得禮貌了起來。
老奶奶背著手,露出笑瞇瞇的和煦笑容。她目光先是停留在宋葬身上,短暫地頓了頓,隨后才溫聲對殷臣道:“這位姑娘,你是在找何送君的媳婦,林鳳娘?”
殷臣愣了下,險些忘記自己還在男扮女裝。他輕咳一聲:“沒錯,是她?!?
老奶奶看他的眼神似乎愈發慈祥,笑吟吟地說:“她的腦袋就在狼窩里,被母狼叼去給孩子磨牙了。”
所以殷臣的判斷很正確。
宋葬回頭看向洞穴深處:“寧焰,你還沒找到嗎?”
“找到了找到了,我上來了!”
狼窟里傳來寧焰的回應,他先向上扔了五只毛絨絨的狼崽,然后親自抱著幾塊嬰兒尸骨與林鳳娘的頭骨爬了上來。
宋葬有些驚訝,他許久沒見過保存如此完整的陳年頭骨。
在蒼木山里飽經日曬雨淋后,表層居然僅有一層輕微的黃色腐蝕,被不知多少飛禽猛獸叼走啃咬,卻只能留下些許淡淡的印記。
牙關緊鎖著,絕大多數牙齒都很飽滿整齊,說明她年輕時的生活,其實頗為優渥。
可惜年老后卻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
“她嘴巴里有東西,我剛剛掰了半天也打不開,還被虎牙刮了一道,痛死?!睂幯婵嘀樥故咀约悍杭t的手,蹭在寧燃身邊求安慰。
殷臣聞言拿起頭骨,晃了晃,果然聽到顱骨里有一陣沉悶碰撞的動靜。
“砰——”
巨響傳來,他一拳打碎頭骨后腦,伸手進去摸索兩下,掏出一只紅木盒子。
寧焰頓時啞了聲音,默默蹲在一旁懷疑人生。
盒子里有一枚純金令牌,中間由長條形的羊脂玉作為隔斷,可以輕易掰開,再輕易合二為一。
令牌邊緣的紋路繁復精細,一只活靈活現的蒼鷹橫亙于鎏金表面,被顱骨保護得無比完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殷臣打量片刻,隨意塞進宋葬手里,說:“這是鎮北軍的虎符?!?
“……鎮北軍是什么軍?”
寧燃正在安撫兩匹驚慌的黑馬,以及懷疑人生的哥哥。他生無可戀地摸著馬頭,給宋葬解釋:“臨朝戰力最強的一支重甲騎兵,可以輕輕松松橫掃匈奴。
“饑荒時期,有胡人趁機突襲邊境,當年的鎮國公臨危受命,率領鎮北軍取得大勝。他的后代繼承了將軍頭銜,至今仍帶領軍隊在邊關駐扎?!?
這英雄事跡聽起來真是蕩氣回腸,但問題在于……
按理來說,虎符通常會被分成兩塊,分別保存于皇帝與統領之手。當皇帝需要調動軍隊,便會派遣差使帶著圣旨與半塊虎符,千里迢迢地交給統領。唯有虎符合二為一,手持虎符之人才能名正言順地出兵作戰。
而鎮北軍的完整虎符,居然全都被藏進了蒼木山里,鎖在一名被兒子拋棄的婦人頭骨之內。
宋葬看著手中格外精美的鑲玉金塊,若有所思:“鎮國公的后代沒有虎符,饑荒過后的幾任皇帝,也沒有虎符……其實他們都沒有任何指揮鎮北軍的權限,對吧?”
“如今看來,確實是這樣,”寧燃了然,“怪不得鎮北將軍一直躲在邊關,幾十年過去了都不愿意回來。他肯定怕皇帝找他要虎符,也怕皇帝趁機借口殺了他,打壓鎮國公的勢力?!?
“你怎么了解這么多內情?”宋葬疑惑。
寧焰抬起頭:“角色背景介紹啊。我家老爹在偷偷與幾個皇子勾搭,想提供金錢資源,參與奪嫡爭斗。他沒法科舉當不了官,就想日后賺個從龍之功?!?
好好好,原來大家都在玩權謀,就他一個人在村里搞農家樂。
宋葬有些無語,將虎符收進袖子深處。
“殷臣,我懷疑何文彬的祖父從來沒有悔悟之心。他不是因為拋棄老母親而后悔,只后悔自己遺失了最珍貴的虎符。他絕對居心不良,我們不能……”
殷臣彎起唇,捏捏他的臉:“放心,不會把虎符交給他的,我可以自己造反?!?
說完殷臣扭頭就對寧焰道:“讓你爹把資源全部投給長公主,一分都別再給其他皇子?!?
“收到,一定努力!”
有事情做了,萎靡不振的寧焰再次恢復生機,變得活蹦亂跳起來。
就在這時,本在背手微笑的老奶奶忽然插話,似是不敢置信:“姑娘,你,你是長公主……?”
殷臣禮貌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