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根本不是天主教苦行修女的簡樸居室,而更像……一個未成年小男孩的臥室。
一長排價格高昂的蒸汽火車模型,頭尾相連,橫擺在書桌上。地上有粗糙散落的積木和玩具木劍。
窗邊掛著各種騎士團的刀槍和勛章,蘭斯帝國的小旗幟,麻雀與鹿頭標本,打獵用的步槍。
至于黎明想要的搖籃和嬰兒車,都藏在大衣柜的一側,全是專業木匠打造的好東西。
徐蔚然搬開另一側的替換被褥,蹲下來翻了翻,發現甚至還有各種不同大小的包被,柔軟貼身的嬰兒衣物,手縫的棉襪子與保暖耳罩。
嬰兒用品旁邊,全是小男孩的襯衫褲子,嶄新漂亮,整齊疊放在最上層觸手可及的地方。
普渡修女是真的瘋了。
這一事實,在此刻得到了最為鮮明的認證。
徐蔚然抿著唇,表情嚴肅,把黎明要的東西都用棉被包起來,熟練打成一個沉重而碩大的包袱,扛在肩上快步離開。
“砰——”
不遠處,槍聲再次響起。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緊隨而至,與小貓似的嬰兒嗚咽混雜交融,穿破了濃稠夜色,天際隱約泛起一層乳白微光。
徐蔚然腳步倏然停頓,皺起了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有兩個嬰兒?”
他猜得沒錯。
與此同時,宋葬已經徹底打空了彈夾。
青紫交錯的鬼嬰睜著幽黑雙眸,渾身布滿斑駁孔洞。從額頭到心口,每一處被子彈穿透的孔洞,都流淌著陰冷惡臭的黑水,將它本就陰沉的稚嫩臉蛋,污染得愈發瘆人。
它不再是普渡修女日思夜想的孩子,而是一只怨氣沖天的溺死鬼。
小小的身形被銀子彈打穿要害,強勢壓制著,逐漸變得虛浮飄渺,速度也慢了下來。
可它還沒有死。
“我草,這玩意怎么就是不死?”林刑抹開絡腮胡里細碎的冰碴子,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在風雪中凍得發抖。
綴在天際的氤氳圣光似乎越來越亮了,乳白光華如天神降臨,溫柔撒落在掛滿雪霜的枝椏上。
鬼嬰透明的身子顫抖著,無比虛弱,可它卻依舊不肯去死。
它怨憎扭曲的目光猶如實質,直勾勾盯著殷臣的背影,帶著翻涌沸騰的憎恨。
——很顯然,它把殷臣看作殺母仇人。
惡臭陰冷的尸水汩汩向外溢涌著,鬼嬰發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嚎叫,蓄滿力氣,最后一次猛地沖了上來。
它報復性地、自殺性地沖進了殷臣的肚子里,徹底消弭無影。
殷臣:???
宋葬反應很快,想都沒想立即伸手去攔它,可肉體凡胎的阻礙根本毫無作用。鬼嬰本就沒有可以觸碰的實體,猶如一陣陰風穿過宋葬的手腕,透著徹骨如針刺的寒冷。
“殷臣你沒事吧?!”他顧不上自己倏然間疼痛脫力的冰涼手腕,掙扎著從殷臣肩頭跳下來。
而林刑有點過于倒霉,被宋葬焦急中爆發的力道所誤傷,直接撞飛了出去,不受控制地滑行數米才堪堪停下。
他吐了口血,呆滯坐在雪地上,看了看身形孱弱、臉色蒼白的宋葬,又摸了摸胸腔下裂開的肋骨,忽然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個荒誕無比的怪夢,怎么還沒睡醒呢?
“我沒事,你有事。”
殷臣臉色黑沉,不由分說便脫了外套披在宋葬身上,緊緊握著他被嚴重凍傷的手腕。
“嘶,疼……”宋葬小聲抱怨。
“現在知道疼了?你膽子什么時候這么大,居然敢主動去碰成型的怨靈?!再敢多碰幾次,老子就要給你收尸了!別亂動,現在帶你回去泡溫水。”
殷臣氣得七竅生煙,直接將宋葬包在外套里打橫抱起來,邊走邊怒火朝天地念叨:“宋葬,它在追的人是我,主動攻擊也只會針對我一個!早知道我就不該帶你一起跑……”
他真的好生氣啊。
宋葬乖乖縮在殷臣懷里,現在是半點也不敢掙扎,生怕傷到了他。
見殷臣越走越快,宋葬還有些擔心,不由抬起沒受傷的手,小心翼翼去碰他肚子:“殷臣,你真的沒事?”
“沒事,但是我懷孕了,接下來幾天我會很容易生氣,”殷臣冷笑一聲,“不,現在我就很生氣。”
“……啊?”
宋葬動作頓住,忍不住又摸了摸殷臣緊實平坦的小腹,開始懷疑自己的聽力。
被摸幾次肚子,殷臣的火氣似乎莫名其妙降低了些,抿著薄唇低頭睨他一眼,淡淡解釋:“現在我明白了,它要報復我,讓我倒霉,所以選擇了最有可能令人類感到痛苦,不,是極致痛苦的方式——生一個孩子。”
畢竟這個時代可還沒有剖腹產,懷孕后只能靠母親自己順產生下來,從頭到尾都無比痛苦而兇險,是一場不堪想象的漫長折磨。
“你、你怎么生?”
“不知道,拿刀挖出來吧。到時候你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