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小白居然會一動不動,死犟著咬住他袖口。
“砰——!”
暗處的人扣下扳機,子彈卻在觸及宋葬身體的一剎被直接彈開,滾落著掉進路邊的排水道里。
聲音有些大,小白依然沒有動彈,它幾乎把宋葬的羽絨服咬出兩個洞來。
平常那么慫的家伙,在這種時候逞強有意思嗎?
宋葬不太明白狗的心理,很想把它拎起來扔遠一點。
但是……硬靴底快步踩踏雪地的聲音過于明顯,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宋葬只好面無表情蹲下來抱住小白,用后背迎接槍林彈雨。
之前就不該把這只蠢狗喂得太胖,現在他用身體也無法徹底遮擋住它。
機關槍足夠打了兩梭子,偶爾還有不知從哪兒射出來的麻醉針。
濃郁的火藥味在空氣中升騰,雪水融化后漫出絲絲魚腥與爛菜葉子的味道。
下水道就在宋葬身側。
兩個月前,他在這里撿到了瑟瑟發抖的小白。
兩個月后,他也在同一個地方失去了它。
鮮血染紅了宋葬的劣質羽絨服,人造羽毛被細雪打濕,仍抑制不住隨風飄舞。
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們趁機一擁而上,看似來勢洶洶,藏匿于夜色與頭盔下的表情卻是驚恐,拿槍的手在止不住顫抖。
他們不要命地瘋狂開槍,試圖靠火力碾壓去制服這個詭異的孱弱少年。
在宋葬抱著小白怔愣的瞬間,渾身綁著炸藥的男人嘶吼著撲到了他身上,似乎想要以命換命。
這幅做派……仿佛宋葬才是他們的追兵。
那個男人死死拽著他的衣服,意圖與宋葬同歸于盡,撕扯間幾乎剝光了他,在冷風中露出白皙細瘦的脊背。
一折就該斷了才對。
宋葬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他與神色惶恐的男人對視片刻,勾了勾唇,黑眸里翻涌的情緒猶如寒冬深海,籠罩著一層又一層陰冷濃霧。
冷汗緩慢滑過臉側,口水吞咽的聲音分外清晰。
感受到身上這具軀體隱隱的顫抖,宋葬笑容不改。他抬起手,輕輕扣住男人的頭盔,驟然翻身發力。
“砰!砰!砰——!”
地動山搖般的巨響,幾乎能令人短暫失聰。
巷口有小電驢在此起彼伏叫喚著,與居民樓里的驚呼叫罵聲完美相融。
水泥地面甚至來不及崩裂,便在雪水中化作細碎齏粉,向下陷出巨大深坑。
男人的頭骨支離破碎,與盔甲碎片殘忍地黏在一起,已然看不清細節。
他正以五體投地的跪姿,死死鑲嵌在深坑中間。
破裂的頸動脈仿佛凝滯了一瞬,直到此刻才開始“滋——”地噴涌鮮血。
在激光紅點與路燈的遙遙映照下,像一具小型的人體噴泉。
無人敢再輕易上前。
空氣中彌漫眾多的味道很是復雜,卻也不難分辨。
至少有兩個雇傭兵被嚇得尿了褲子,抱緊了槍低聲抽噎著禱告。
宋葬沒理他們,垂下漆黑如墨的眼眸,傾身慢條斯理抱住小白,將臉埋進那團柔軟的狗毛里。
他閉著眼,輕聲問:“小白,我是不是不該救你?”
失憶真的很麻煩,讓他對世界一無所知,只能從實踐中吸取經驗教訓。
——現在他明白了,他絕對不能與弱者結交。
宋葬沒有落下一滴眼淚,而是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要記住這些教訓。
他小心翼翼地松開小白,站起身,看向周圍嚇傻的雇傭兵們,唇角笑意清淺。
“都別動。”
驟然沉寂的小巷里,有細碎壓抑的腳步挪動聲。是嚇破膽的陰溝老鼠,在逃離前發出悉悉索索的聒噪雜音。
可宋葬已經不再擁有軟肋。
“跑得越快,死得越慘,”他得意地揚起腦袋,理了理自己碎成爛布的襯衫,尾音懶懶拉長,“我好像學過如何剝皮,嗯,別再惹我生氣了。”
……
殺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
至少比保護一個人要簡單得多。
宋葬保持著標準微笑,將鮮血淋漓的尸首們砸得稀巴爛。
他很有耐心,動作也利落,那些看不清形狀的扭曲肢體,全部被他挖坑埋了。
殘留的破碎組織與血液,也順著寒涼雪水流進下水道里。
在雪地里把手洗干凈后,宋葬抬起手臂擦擦臉,撿起勉強能用的羽絨服,把小白包了進去。
當警笛聲從遠方響起時,宋葬早已抱著小白回家。
準確來說,這里是劉叔好心出租給他的“家”。
以后他要遠離所有好心人。
沖了澡,洗掉一身血水,宋葬將濕漉漉的黑發捋至耳后,換上一件干凈襯衫,披著毛巾坐在客廳。
小白并沒有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