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哄著說了幾次喜歡崔邈,靈默便覺得自己心里是喜歡他的,特別是和他做舒服的事情。
她走了幾步,才發現面前站立著位身量挺拔的男子,此人劍眉星目,一副玉質金相,大抵是偶然路過,極為驚訝地望見假山里有人走出。
正是沉蘭真。
沉蘭真見她翠袖華冠,寶帶元裙,山眉淡淡,雙眼盈盈,從藤蘿假山里斂步輕移,露出面容,天光仿佛都要鮮亮了起來,是那種無需多言的貌美,到連脊骨都要顫一顫。
他想到陸璉的話,唇角有些發笑,不由地開始浮想聯翩,“這個人,是我的妻子嗎?”
這樣的小。
這樣的,漂亮。
沉蘭真抬手一揖,溫聲道,“陸娘子,有禮了。”
他今日是斯文文人的打扮,姿態溫文爾雅,表情泰然自若,長身玉立,氣度不凡。
靈默卻覺得面前郎君透著說不上來的怪異,好似這樣正派樣子下,還另有著種說不出的厲害。又疑心自己是因為人家個子高,就在冤枉人家。壓著心底的不喜,她問,“你是……?”
沉蘭真:“敝人沉氏,字蘭真,江北人,元德七年同進士,素好書畫,子璉兄特邀我來,為小姐見禮。”
他說了一大堆,靈默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只知道他是兄長的朋友,靈默禮貌矜持笑了笑,說句原來如此。
沉蘭真道,“陸娘子,你的釵亂了。”
極其繁復的釵環花冠,普通女子不是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分別。而沉蘭真不了解閨閣用物,看了幾刻釵鬟搭配,就看出哪處歪了。
靈默往頭上摸了摸,但這樣復雜的妝飾,她如何摸得出來。又想起是因為剛剛做的事情才亂的,匆匆說了一句,“多謝你,我會讓侍女,整拾一下的。”便轉身走了。
剩下沉蘭真站立原地,斂眉端詳著自己抬到一半的手,心想,“這卻不必高抬貴手了。”
他本在假山里躲會清凈,卻無意聽了會墻角根。
那么眇小、隱蔽的山石洞口,偏偏他一轉頭,就從中窺見,遠遠的,秋水蒙蒙一雙眼。
看不見面容的女郎被人抱著懷里,穿著那么多層禮袍,身量還是很纖弱,整個人都被青年男子的衣袍蓋過,只能看見她下巴尖的顛顫。
小腿都打顫了,還只能靠在人家懷里,
被誘騙親著。
如此纖細單薄的千金閨秀,也不知是哪家登徒子,根本不懂得愛惜,連他未經風月,都知道不能一味頂弄。
沉蘭真跟著魔一般,守在那里,想要提醒那出來的千金,年紀輕不要胡來。他不曾見過這樣的聲色場面,聽著那女郎的嗚咽就偷偷硬了。
見了靈默出來,才明白,這個人即將是他的妻子,是剛剛許下的妻子。
想來她才十五歲,小時候又受過苦。不懂事,被人哄著吃嘴巴,也是正常的事情。
還是先不要告訴陸兄,等過門了再好生教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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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璉從王二夫人得知靈默鬧脾氣的事情。
“你是長兄,你說崔三和王二,哪個好?”王二夫人的話還繞在耳邊。
自然都不好,一個是崔氏小兒子,生于金玉滿堂,但身無功名,不思進取,少年嗜棋,如今好色,性情多變,不可相嫁。
至于王氏的兒子,上有長兄,下有小妹,任職大理寺后勤勉是出了名的,若是嫁過去,家宅諸事豈不是要壓在靈默做家婦的身上。
王二夫人讓他去勸勸靈默,不要想著崔三。
陸璉讓王二夫人放心,他為靈默尋了沉氏,庶族出身,家世上雖是下嫁,卻好拿捏。
他向來不說空口無憑之言,一月之內,沉蘭真就會向上求旨成婚,以免被長公主和世家那邊塞人。
王二夫人被他氣走了。
月色悄悄,陸璉踱步,進了妹妹的閨房,很久沒見她,想與她談一談。
侍人說她睡了,陸璉便在外間,整理好靈默的筆墨書冊、玩器木件、花植草株。又站了一會,
聽見里間輕輕的抽噎聲,心里一急,也就掀簾進去。
靈默面向里床,背對著外邊,被子里一顫一抖,看來是做了噩夢,陸璉心頭一緊,又走近了,為她蓋實被子。
可如此之近,陸璉不免低頭一看,靈默面色潮紅,唇瓣微張,漏出細碎的呢叮,卻不像是驚夢征候。
明顯的,是一場春夢。
可是,春夢的對象是誰?
是崔三、王二,還是哪里的登徒子,引誘了他,純真無邪的妹妹?教她做了這樣的夢?
相對晴天霹靂那種震驚,涌上胸腔的,是那種不能說出口的、不正當的怒意,陸璉胸腔發熱得奇怪,努力忍耐著,勸解著自己。
女郎思春,本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陸璉不信,方才把被衾掖實的人,如今又將其掀開,只為確認,在妹妹輕薄的裙袍下的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