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無波無瀾。
當年她初入宮便得寵,還是那般的盛寵,在進宮短短四個月的時候,還尚且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就被破格升了嬪位,這樣的盛寵在當時的后宮也算是獨一份了。
面對康熙此般溫情,少女春心萌動便一發不可收拾,也曾滿心滿眼都是一個人,也曾幻想過像話本子里那般一生一世一雙人,然而事實卻很快給了她迎面一擊。
她很快便發現,帝王的愛從不屬于某個人,當她一顆心里都是對方時,對方的心里卻可以有很多人,這樣的認知曾一度讓她崩潰過,也在夜深人靜地時候哭濕了枕頭,也曾為此鬧過一些不明不白的別扭,但后來她發現都是無用的,最后傷到的也只有自己罷了。
她很快發現,在這后宮之中,女子若太過沉溺在情愛之中,整日傷春悲秋,那必然沒什么好結果。
所以,在那些糾結掙扎的日子里,她也為自己在適合的一條路,只爭寵不爭愛。
這條路她如今走了有十幾年快二十年了,宜妃至今仍覺得自己沒選錯,只要不貪求那些無畏的情愛,女子在這后宮的日子實在并不算難捱。
想到曾經的那些過往,宜妃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但思緒回籠后,她也沒忘記胤祺方才問她的問題。
“有過。”她淡聲道。
若是此時換做旁人問她,宜妃定是一口咬定她心里只有康熙,從未變過,但對此時迷茫的兒子,她選擇如實相告。
胤祺愣了下,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額娘。
有過,而不是單純的有或沒有,這意味著什么,他自是明白的。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選擇問道:“為什么?”
既然愛過,又為何會放下呢,或者說,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在胤祺的記憶中,他額娘在后宮中一直都很受寵,她和皇阿瑪之間好像也并未發生過什么不快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小時候在皇瑪嬤宮里時,咸福宮娘娘總是隔三差五地去寧壽宮里哭上一場,好像是因為他皇阿瑪,他那時候不懂,去問皇瑪嬤咸福宮娘娘哭什么,皇瑪嬤嘆了口氣,只說咸福宮娘娘是個糊涂,沒他額娘聰明。
這云里霧里的回答,胤祺自是聽不明白的,但他再往下問,皇瑪嬤就只搖頭不愿再往下說了,她說他可能長大了會懂,也許永遠不會懂。
長大了會懂他理解,因為上書房的先生也常說這話,但又為什么永遠不會懂呢,皇瑪嬤說,因為他是男子。
所以,胤祺從那時就隱隱知道,也許女子和男子在一些事情的認知上是不同的,比如感情,這也是他今日會問他額娘這番的原因。
“因為額娘要保護自己,”宜妃嘴角溢出一絲苦澀,道:“也要護著你們。”
康熙可以不把寵和愛分開,但她必須要分的清清楚楚才行,因為對后宮的女子來說,兩者是不可以兼得的,至少在她看來是如此。
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將‘寵’延續這么多年,才能穩固她在后宮的地位。
胤祺似是明白了什么,但卻又好像沒明白。
宜妃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如果你要求一個人喜歡你,又想讓她不善妒,這要求本就是相悖的,你先捫心自問,你自己個能做得到嗎?”
這世道對女子的要求是賢良淑德不善妒,男子又要求女子心里只有他,怎么可能啊,這本就是在難為人而已。
若一個女子心里只有這個男子,又怎么可能看到他和別的女子卿卿我我時不嫉妒呢。
胤祺默默低下頭,喉間不由泛起一絲苦澀,他很清楚,他不能。
之前僅僅是看到牧仁看安清的那個眼神,他便忍不住會在意,甚至是明知不應該,還是讓馬祥私下里去查探了一番。
而這恰恰也是他這些日子一直繞不開的結,在發現自己并不在安清的選擇后,很多事情也慢慢露出了端倪,比如,她不喜歡他,一點也沒有。
怪不得她會不介意劉佳氏的挑釁,怪不得白佳氏之前那般爭寵她也沒什么表示,甚至在他面前提都沒提過,怪不得她從不干涉他在后院中的去留……
就像她額娘在努力當好一個寵妃一樣,安清也是在好好當一個福晉,至于是誰的福晉,她都無所謂。
認識到這一點后,胤祺很是沮喪,但聽完她額娘這番話,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安清也是在保護她自己。
但她和額娘最大的不同的是,額娘是有過滿心滿眼喜歡的時候,后來卻被裹挾著認清了現實,而安清卻是一開始便認清了這一點。
也是,她向來都很聰慧,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宜妃看他這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世道對男子和女子的要求是不同的,比如男子可以娶很多妾室,但卻要求女子從一而終,但有一點卻是一樣的。”
說罷,她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心。”
不管外界給了多少枷鎖,但每個人的心卻是能由自己掌控的,愛或不愛,皆由它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