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目光所懾,竟有些手腳發涼。
竹林藏匿的牛皮大鼓,“咚咚咚”被敲響,信望君同褚卜共喝,“掄材之戰起——”
鄭季姜不敢遲疑,率先發難,“庶民粗鄙,揮霍無度,游俠、亂民常起于庶民,依我拙見,應頒布法令,遏制庶民行為,嚴懲亂生者,庶民減少,這天下人自然能活下去。”
好濃的上位者口氣。
秦岐玉目光所及,眾士子一臉贊同,他嗤笑一聲,便有鄭季姜身后的鄭國士子怒而站起,只聽他道:“此舉無異于殺雞取卵。”
他直言,“公子季姜可知鄭國國土幾何,可耕種面積幾何,每年糧產幾何?若庶民減少,地何人來耕種?”
“諸位!”他突地揚聲道,“這天下,理應也有庶民一席之地,是他們勞碌耕種,你等方才有黃米、麥子可吃!”
“是他們種出的糧食,方才有呂國美酒!若沒有他們耕種,沒有糧食,諸位可知會發生什么?大家都會餓死。”
鄭季姜道:“好,就算把庶民算在天下內,養天下人,需得政令暢通法制清明,故我認為,法之一道最是重要。”
秦岐玉回:“亂世方才用重典,民生疾苦時重用法度,只會致使民不聊生。”
褚時英暗自點頭,說的沒錯。
呂國士子站起,“那便興商道,以商養人。”
秦岐玉予以肯定,“此法倒是可用。”
商道也有諸多不是,可偏生秦岐玉沒點出來,反而總是攻擊他的論點,鄭季姜被連番落了面子,喝道:“那你說,如何養天下人?”
秦岐玉輕甩寬袖,揚聲道:“昔日八國混戰,老秦王命將領坑殺二十萬俘虜,也經此一戰,秦國名聲徹底敗臭,無數士子退秦,那他為何如此行事?”
有激進的陳國士子道:“他老而昏聵,他們秦國就是蠻夷之地!”
“錯!”秦岐玉語速極快,“老秦王就如雄獅,哪怕如今,秦國實力衰退,只要老秦王在位一天,就沒有國君敢攻打秦國,這樣的梟雄,當年到底為何要坑殺俘虜?”
鄭季姜自己作為鄭國公子,處在權利中心以為看透一切,譏諷道:“因他覺得當年將領威脅到他的地位了,正好用坑殺俘虜之名,削將領之權。”
“也錯!”
眾士子不忿,“說養天下人,你扯什么秦國?你一身黑莫不是秦國人?”
秦岐玉倏而看向說話之人,“我問的就是養天下人的關鍵!亂戰時,老秦王坑殺二十萬俘虜;鄭國封鎖邊境線,不讓庶民逃入鄭;你呂國命士兵,以擊殺敵軍名義,射殺逃難至呂的庶民;陳國則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庶民上戰場,死傷一片,我就問你們,這到底是為何?”
目光掃過眾士子,眼里有淡淡失望,高聲道:“因為養不起!”
士子們嘩然一片,聲浪險些要掀翻竹林。
秦岐玉高聲喝道:“因為糧不夠!養不起突然增多的那么多人,為了本國百姓,所以秦國只能坑殺俘虜,各國只能封鎖邊境線,甚至為了讓更多人活下去,選擇消耗庶民,讓他們上戰場求死!”
“海晏河清、安居樂業?只有各國都城方能看到此景,可各國國土面積甚大,在你們游學之時,你們沒見過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庶民嗎?”
“所以養天下人,糧排第一位!想要有糧,便要有土地,有耕種的人,想要耕種的人能安穩耕種,便要讓他們安居樂業!”
秦岐玉是站在王的角度看待問題,高出一層,這些連四時農事都不通的士子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有士子道:“你說這排第一,那第二呢?”
秦岐玉冷漠道:“以戰止戈。”
說糧的問題,士子們說不過他,可要說到戰事,他們可就有太多能說的了。
當下有士子站起反駁,“昔日八國混戰,僅存的四國疲憊不堪,方有合縱連橫,強制休戰,今日,你竟想挑起戰爭?”
另一士子接話,“簡直,簡直,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談!”
“正是,”鄭季姜再次找到可以攻擊的點,高聲說,“我等士人不思變法強國,反倒要空談以戰止戈?滑稽也!”
秦岐玉卻道:“諸位也不過是在掩耳盜鈴罷了。”
“當年的合縱連橫不過是四國俱弱,都需喘息之機,如今各國國力恢復,你等真的認為,不會有人發動戰爭嗎?”
沒人敢說會有國君不發動戰爭,現在僅存的四國,各自都有憎惡到想滅了的對象。
比如陳國,上任國主被呂女刺殺,國人痛恨呂人已久。
比如鄭、秦兩國恩怨糾纏更深,現今有秦岐玉當質子兩國和緩,一但開戰,他首當其沖會被斬首。
他冷冷道:“戰爭不止,天下百姓流離失所,庶民因饑荒而離亂,地會荒蕪,經濟會崩壞,天下生民依舊在水深火熱中苦若倒懸,敢問,戰爭不息,如何養天下人?”
眾士子被他說的耳鳴不已,褚時英捂住胸口,心臟都要激烈的跳出來了,原來這就是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