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感慨道:“我買了兩斤青棗、兩斤楊梅。太便宜了,一共才花了十五塊。”
十五塊在大城市能做點什么呢,能喝一杯奶茶,能買一個面包,能吃一碗面。
可是在桐花鎮,在樾山,十五塊可以買兩斤青棗、兩斤楊梅,可以買很多很多新鮮的小菜。
貧窮在這個地方具象化了。
想到這,連云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會慢慢好起來的。”萬殊說,“現在已經在開始修路了,以后的樾山也會發展得越來越好。”
明霽也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了。
他穿了身件寬松的襯衣,在何嶼渡身邊坐下,動作間帶著清冽好聞的雪松香氣。
“這個香水的味道……”連云舟心里的感觸被壓了下來,他看向明霽,感覺這股香氣很熟悉,又說不上來自己在哪里聞到過。
不待他說話,何嶼渡先給他夾了一只個頭飽滿的小龍蝦,放進了他的碗里。
“吃飯,餓了。”
“香水怎么了?”萬殊喝了一口可樂,“明霽一直都噴這個味道,好像叫什么,超級雪松。”
連云舟一下想起來了,他看著何嶼渡,挑眉笑了笑,換來何嶼渡瞪了他一眼。
哎,某些人啊,偷偷買了心上人的同款香水噴,這種聞香思人的行為簡直不要太純情了。
連云舟在心里笑話了何嶼渡一句,但到底沒有揭他的短。
“沒什么。”連云舟岔開話題,“那個明棠到底跟明霽有什么深仇大恨,之前定制那個邪門的木雕、放火就不說了,現在還從玉城跟到了樾山來,甚至直接持刀傷人了。”
連云舟就沒遇到過這么對法律置若罔聞的人。
萬殊把剝好的蝦肉放進連云舟碗里:“他就是個瘋子,吃飯不提這么晦氣的人。”
明霽看了萬殊一眼,沒有接話,只是神情有些疑惑。
他不在的這些天里,發生了什么?
萬殊和連云舟變得這么熟悉親密了?
“那就不提。”連云舟端起可樂,“走一個?敬有驚無險。”
何嶼渡跟他碰了碰杯,語氣淡淡:“敬兩個叛徒。”
萬殊霎時被可樂嗆到,咳嗽了幾聲。
“咳咳……咳……”他看向明霽,低聲問,“你還沒把人哄好?”
不然能用叛徒這種詞來形容他和連云舟嗎?
連云舟也在反駁何嶼渡的話:“幫朋友出謀劃策怎么能叫叛徒?我們明明是軍師。”
他說著,看向明霽,尋求認同地問道:“是不是,明霽?”
明霽看向何嶼渡,彎了彎唇,舉杯:“嗯,敬軍師。”
目光相撞,何嶼渡的眼瞳閃爍了一下。
明霽是為他來的。
明霽說,連云舟和萬殊是軍師。
他沒有接話,只是慢慢地喝了口可樂,滋滋作響的汽水冒出了好多氣泡,然后炸開,滿口的甜味順著喉嚨一路蔓延到了心里。
吃完飯,大家一起收拾干凈桌面,扔掉垃圾,門外有人敲門。
何嶼渡有些奇怪這個點了怎么會有人來,開門一看,門口站了個身量修長穿著白綠色校服的少年,夜色落在他臉上,半張臉都被晦暗的路燈光線籠罩著,顯得他的臉格外削瘦。
寸頭、眉尾一道斷開的疤痕,再加上那雙漆黑沉靜的眼,看起來就像是在學校里最刺頭兒的那類學生。
但他手里卻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姜湯,褐色的湯汁,里面還能看到蔥白和姜片。
碗是家里最常見的瓷碗,甚至碗沿上還有一點裂痕,被他用手指遮住了一些。
“……小何老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神情有些拘謹,“您喝了姜湯好好睡一覺。”
“你是應無瀾?”
少年沒想到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愣了一瞬,然后把姜湯往他手里一遞:“您……您快喝。”
“你先進來。”何嶼渡讓應無瀾進門,“我喝了姜湯把碗洗一下給你。”
想到家里就那么幾個能用的碗,應無瀾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然后跟著何嶼渡進了門。
應無瀾來過這個小院子,何秉燭和席玉在的時候,常讓他來院子里寫作業。但即使如此,踏進這方小院,他仍舊覺得自己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這里太漂亮太干凈,而他生來就是屬于最臟亂、最破舊、最昏暗的土胚房的。
他在書里讀到過桃花源,好多大人說,樾山就像一處世外桃源。但他覺得于他而言,何家這方小院,才是他的桃花源。
“明霽。”何嶼渡叫了明霽一聲,然后皺著眉頭把自己那碗姜湯喝了。
溫度剛好,不燙也不涼,就是味道不怎么好喝。
但這份心意難得。
明霽從房間里出來,何嶼渡便把兩個碗往他手里一塞:“喝了,洗碗,然后把碗還給小朋友。”
他說完,便往屋子里去,拿袋子裝了些青棗和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