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市內任何風吹草動都難掩媒體這雙眼睛,月前出動警力營救人質一事被某不知名媒體跟蹤拍攝到部分過程,畫面里工作人員正將幾具蒙著裹尸袋的尸體往車上搬運,潔白手套上沾滿觸目驚心的鮮紅液體,背景里更是出現多名持槍特警的身影。
短短幾十秒視頻一連出現三四具尸體,放在京華已經算是轟動性的重大刑事案件,既已被披露,案件就不便再向公眾隱瞞,為避免報道引發不必要恐慌和干擾,相關負責人同媒體進行交涉溝通,酌情提供案件信息以維護民眾知情權。
先前針對溫家的罵聲和質疑有多么漫天掩地,現在表示同情和向好的話語同樣鋪卷相關新聞評論區。與世隔絕的兩個月時間里,對于外面所發生的種種時瑜一概不知,即便是醒來后,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復健上,根本無暇顧及近來都發生了什么。
方茉莉說要不是看到新聞報道,根本不知道時瑜經歷了怎樣的事情,幾個嫌疑人雖然都打碼做了處理,可她還是認出其中一人就是魏閔,憤憤罵了句咎由自取過后,像是有些同情和無奈,其余的話便沒再說出口。
話鋒一轉,方茉莉提起前幾天有個自稱他奶奶的老人獨自摸索來到京華酒店,老人腿腳不便基本沒出過遠門,但知道其孫子在家大酒店里幫人務工,每個月都會收到他寄給的生活費,后來突然有警察找上門,告訴她魏閔發生了意外,直到看見新聞老人家才得知事情前因后果。
一生老實本分的她想到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去給受害者家屬道歉,于是拿出所存積蓄,獨身一人來到了京華,找到溫家并沒有浪費太大功夫,近日來新聞里滿是有關溫家和集團的報道,隨便問個路人就能打聽到地方所在。
那天恰逢方茉莉值班,看到老人不知所措站在門外顯得可憐無助,便讓人坐在大堂里等,原是想要聯系經理詢問能否通知領導,結果無巧不成書,在打電話之前碰巧看到溫荇清身邊的助理肖應執。
至于之后的事情她不再清楚,當時通過肖應執了解到時瑜所在療養院地址,酒店那陣正值熱季,旅客量大增每天迎來送往,所以只能趁著假期過來看上時瑜一眼,也好過只用手機聯系,清楚時瑜的實際狀況后,方茉莉禁不住紅起眼眶,說從樓上掉下去該有多疼。
是同事,更是朋友,雖交淺,認識的時間并不算太長,畢竟初次踏足京華這片土地,時瑜僅結識過方茉莉這一個朋友,同樣覺得彌足珍貴。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談論過魏閔的原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時瑜就夢到爛尾樓內被綁架的情形,只不過夢中比起現實更加可怕,魏閔慘白著一張臉,頸間血口大張,鮮紅液體爭先恐后從其中洶涌奔出,所處房間四周,墻上、地板上皆是斑駁血跡,像是被血水沖洗刷過一般。
魏閔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自己,眼神里既驚恐又無助,時瑜拼命朝他靠近,卻發現自己雙腳像被固定在地面上,無法動彈,當用盡全力快要觸碰及他的時候,從魏閔身后倏地探過一雙手將其不斷向后拽去,撕心裂肺的慘叫隨即響起。
恐懼瞬時達到了頂峰,時瑜從噩夢中猝然驚醒,彈坐起身睜圓眼望向眼前一片漆黑,心臟這時還在狂跳不止,后背額頭也早就被汗水浸得濕透。
“身體不舒服?”
溫荇清近來睡眠較淺,時瑜一有動作立馬跟著醒了過來,以為他哪里又疼,急急翻身摸索擰開臺燈,卻入眼張毫無血色的臉。
“做噩夢了?”
床頭亮光驅散一片黑暗,時瑜才覺心緒稍微緩和下來,精神甫一放松,因剛才坐起拉扯的疼痛感頃刻涌上,身體卸力軟軟倒向身后靠枕。
“我沒事……溫老板。”輕輕搖了搖頭,卻不像口中所說沒事的模樣。
不得不承認,對于那次綁架時瑜直到現在仍心有余悸,對于魏閔,他心底始終掩埋著說不清楚的滋味,雖說這人犯了錯參與此次綁架,但到底良心未泯滅完全,一條人命就在眼前生生被剝奪,自己那時卻無力挽救。
既是噩夢,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溫荇清索性沒再追問,時瑜身體尚未恢復完全,虛弱的時候難免會被噩夢攪擾,將人攬在懷中伸手探了把他的額頭,頓覺手背上沾染一片濕漉冰冷的汗液。
帶著涼汗睡覺怎會舒服,溫荇清遂翻身下床抱人去浴室里沖干洗凈,等忙完收拾好一切,窗外月色都被云層遮隱,夜色泛起潮濕寒涼,樓下路燈依稀可見升騰起的霧縠,隨風卷起又四處飄散。
不知不覺天氣都冷了,初雪都已經下過,原來已經過去這么長時間。
療養院病房采用套房樣式,設施一應俱全,房間足夠大,床鋪足夠寬敞,容得下兩個男人翻身打滾,溫荇清索性將家中必需品都搬來此處,順便給阿姨開了個小長假回去照看孫子,時瑜平時活動除卻護士幫忙外,其余皆由他親自打理,本是個護理用的私人病房,現在卻跟半個新家似的,市中心那套豪華平墅怕地板上早就積了層塵灰。
擦拭完頭發幫時瑜吹干,僅剩的睡意逐漸消失散盡,溫荇清顧不得重新找件睡衣,索性赤著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