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明明腳踏著地板,時瑜總覺得空虛不那么真實,就像走在傾斜的路面上,每一步都會讓人失去平衡感和重心,向前堪挪出一段距離后,時瑜忽然停下站在大門外石階前,彎腰扶住膝蓋將頭深埋了下去。
哪有什么傾斜的路面,全是沉痛壓抑下產生的錯覺,一連幾日高燒和情緒巨壓,現在雖看著好轉,卻只是些流于表面的假象。
原以為自己會很快拾掇好情緒坦然面對之后的一切事情,來時路上,時瑜將之后要發生的種種在腦海中上百遍預演,不斷自我安慰一定要振作堅強起來,好讓溫荇清和其他人不用那么擔心,可現在來到殯儀館門前才發現,每一步都仿佛行之艱難痛苦不堪,連踏上石階的勇氣都無。
為使自己打起精神,時瑜指尖掐在膝蓋上深陷進肉中,緊閉雙眼逐漸發力讓痛感愈發強烈,試圖以身體疼痛來緩解內心痛苦,在這種極端對抗正僵持不下的時候,后背突然附著上一只手,如火般滾燙的溫度透過幾層衣服薄料一直傳遞至身體,也傳遞過許多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舒服嗎?”溫荇清遠遠見時瑜彎下腰趕緊走過,以為又出現什么身體不適,若非他一直堅持要過來,自己恨不得按下這人在床上多躺個幾天。
“沒什么。”時瑜直起身睜開眼睛,有些慘白無色的臉上硬擠出一抹笑容,“不用擔心我。”
一幅強打精神的模樣怎么可能不會擔心,尤其接下來還要面對時向陽。溫荇清心疼不語,這時候說再多都是無益,于是單手攬過時瑜肩膀同他一起走上臺階,級級踩上去的過程中,手心下的肩膀分明在不斷顫抖。
“小瑜!”
臺階剛上一半,忽然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從上頭傳過,時瑜詫異抬起頭,看到程萬山夫婦倆正站在大門外向他招手。
見到時瑜身影,程萬山拉著陸雪梅匆匆走近,語氣焦急得好似丟失孩子的父親,“我得知消息趕去醫院卻沒辦法聯系到你,手機不通信息不回,去找溫老板他也不在公司,打名片上的電話是個助理接起的,要不是他告訴我你被溫老板接回了家,可把堂叔給急死了。”
“對不起堂叔堂嬸,那些天我……”時瑜說著話眼眶便泛起了紅,害怕一會難忍住情緒,索性沒再繼續說下去。
“昨天溫老板打電話通知我地點,我和你嬸子一大早就趕了過來,”程萬山聲淚俱下,握著時瑜的雙手止不住顫抖,“我那天剛離開,沒想到向陽這孩子突然……溫老板找來這么好的醫生和藥品,怎么就……對她這種病不起效果呢?可憐的孩子受了這么多苦。”
傷心時人也變得語無倫次,程萬山無非傷慨命運不公,病來如山倒,一個人說沒就沒,自己當作姑娘看待的孩子,在生命最后之際連句道別都沒來及說出口便匆匆撒手人寰,實在惋惜。
“程叔。”溫荇清聽到藥和病一類的話題急忙開口打斷,生怕時瑜會起什么疑慮,“先進去吧。”
程萬山似也意識到說太多容易使人傷心,哎了一聲抬手用袖口拭去面上眼淚,握了握時瑜手,“辛苦了孩子,多多節哀吧,向陽也算是有了她最終的歸宿,你還那么年輕,生活還得繼續下去。”
“謝謝堂叔。”眼眶雖濕潤,卻忍住沒讓眼淚掉出來,或許從前溫荇清那句逝者不愿看到自己親人悲痛欲絕的模樣,因為這句話時瑜眼中含淚極力上翹嘴角,讓所有人覺得自己足以坦然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遺體存放不能太久,時瑜自然也不愿讓妹妹一直待在冰冷徹骨的一方鐵箱里。沒有舉行任何祭奠活動,只想安安靜靜送時向陽走完最后一段路程,如果她生前能夠交代這一點的話,必然也希望自己葬禮上沒有太多喧囂和吵鬧。
幾年前為父母雙親祭奠時,向陽依偎在自己身邊說過不喜熱鬧這種話——幾個親戚見他們可憐,共同操辦了一場白事,席間兄妹二人見了許多生面孔,不遠不近的親戚都來湊了吃席的熱鬧,表達悲痛的人少,僅有幾個過來慰問一二,其中一個就是程萬山,當時具體說了什么記不太清,好像是些傷感離別又夾帶無奈愧疚的話,后來才得知他當時想要接走時向陽和自己,無奈債務纏身,根本無力多擔負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
除了少有的人真心實意,大多數人都在講究人情世故,對于幾個出手幫忙的親戚時瑜確實心存感激,可他同時向陽一樣,不喜歡這種鬧騰,即便知道喪事無關他人悲喜,也不愿看到自己父母葬禮上別人的笑臉。
“我只臨時告訴了幾個熟悉的人,就按照你的意愿,人不多也不會熱鬧。”溫荇清靠近時瑜耳邊輕聲說到,除了程萬山外,他并不知曉時瑜還有其他什么認識的朋友或親戚,但聽時向陽有次提起過,他兄妹二人曾在親戚間輾轉不定,被拋來跑去,索性不再追問其他。
時瑜點頭應了一聲,隨后視線落在不遠處站著的溫焱和闞家豪身上,新婚燕爾,原本該四處旅游的夫婦竟也趕了回來,想必是徹夜坐飛機匆忙的折返。訝異一瞬,抬起頭看向溫荇清。
“我說過,這些都是你以后的家人。”溫荇清在他肩頭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