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時瑜上前按住激動的妹妹,對她做了個噤聲手勢,示意隔壁床病人正在休息,又對守床大人抱歉一笑。
“我差點沒認出來你,哥你這身就好像換了個風格,特別酷!”時向陽放輕聲音也止不住話匣,盯住時瑜彎眼一笑,“你穿什么都有范。”
“哥知道了,你別亂動。”時瑜按住她人,抬手將晃動的血袋扶穩,才騰出一只手撫上時向陽腦袋,“紅心柚子,要不要現在吃一個?”
“嗯嗯嗯。”時向陽點頭如搗蒜,回到床上躺下,拍拍身側空位示意時瑜坐過。
放下手中購物袋,時瑜彎身去尋垃圾桶,時向陽視線隨他一舉一動,很快注意到鴨舌帽邊緣修理碎發的痕跡。
“哥,你又剪頭發啦?”
“嗯,頭發太長了。”時瑜端著垃圾桶坐到床邊,將鴨舌帽緩緩摘下,露出早晨經過理發店時順便推的寸頭。
時向陽上次化療之前把留了七八年的頭發直接剃了精光,雖然后來她笑著說沒事,時瑜知道她一定不舍得,索性也定期去把頭發剪短。
“我想摸摸。”時向陽微微起身,頭倚靠在床頭墻板上,兩只眼睛忽閃,池水似的清澈,卻又因為生病少了些許精氣神,略顯黯淡。
時瑜探出身子把頭朝她貼近,感受時向陽微涼的手指拂過自己發絲,像摸小動物一般小心翼翼。
“跟只小刺猬似的軟。”
“刺猬還能是軟的?”時瑜聽她話忍不住一笑,面上神情些許松動,并未注意到自己從進來以后一直都是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時向陽都看在眼里。
“剛出聲不久的刺猬啊,粉嘟嘟的顏色,刺也是軟的。”時向陽抽出剛剛看的那本雜志,封面上寫著“english weekly”英文周刊,舉起來翻到書簽位置指著念給時瑜聽,“剛出生的刺猬皮膚柔軟,兩周才會睜開眼睛,三至四周才會abctation……應該是脫離母乳,隨著時間越來越久,最后身上的刺會變成褐色……”
時瑜聽她讀的斷斷續續,搭眼一瞧發現是本純英文雜志,倒是自己多年沒學,用進廢退,幾乎不認得多少。
“怎么突然對英語感興趣了?”時瑜扒開柚子皮,霎時一陣果香味直撲面而來。
時向陽停下劃動的指間,輕輕蜷起,突然間就沒了聲音,時瑜以為她沒聽到,正要抬起頭看人,時向陽卻忽然貼近,伸手掰下一瓣柚子就往嘴里塞。
“大學必修課里學這個。”嚼了幾口咽下,時向陽將書抱在懷里,“在這一天天閑著數點滴,還不如居安思危,省得回學校掛科,多給老時家丟人啊。”
“說的也是。”時瑜低下頭繼續剝柚子皮,將一塊汁液飽滿鮮紅誘人的果肉遞去時向陽面前,“想看什么書,哥可以幫你去買。”
一來一回的交談看似跟平常沒什么兩樣,時瑜心里卻是被某種沉甸壓得下墜。
剛被確診那會,時瑜擔心她會奔潰會接受不了,卻沒想到時向陽的樂觀開朗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不僅積極配合治療還積極結識病友,整一個住院區活寶。
和平時的她一樣,再大的事都好似不掛在心上,天生就好像沒有什么壞情緒。
來前,主治醫生說,目前藥物治療效果似乎并不太樂觀,考慮更換藥物和化療方案。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針對病情變化情況施以不同治療辦法。
不樂觀,但也不敢朝著最壞的方向去打算。
和醫生的談話里向來只有怎么治和情況如何,時瑜始終沒開口問過其他。
承認是不敢,是害怕,更怕自己這跟緊繃的弦突然繃斷。
至少現在“一切安好”。
“你這手串挺漂亮,在那里買的嗎?”時向陽恨不得整個人都坐起身,都讓時瑜按了回去,兩只眼睛滴溜打轉,最后落在時瑜腕處那串黑紅珠子上。
下意識想起一個人,時瑜心虛伸手觸了下脖子,剛想說是別人送的,又怕時向陽刨根問底自己應不上來,索性點頭“嗯”了聲,“你要戴嗎?”
時向陽瞥向一眼掛在床頭的血袋,連連搖頭,“不要,先不說治療時不方便,你這明顯是男款啊。”
不知這丫頭是真會區分款式還是在胡謅八道,但她說不要的東西真就一點不會要。
“堂叔說幫你找了個在本地的工作,你去看了嗎?”時向陽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還不忘操心其他。
回憶起早晨程萬山夫婦的爭吵,時瑜剝柚子的手頓了一下,但沒顯露情緒,只說,“還沒呢,等堂叔忙完估計就會帶我去。”
“哥。”
“嗯?”
“這幾天我能不能出院?”話鋒一轉,時向陽又談到出院這事上。
放化療期間需要住院,平時沒什么特殊情況下可以不用住,這小丫頭一門心思往外跑,也多是出于住院高昂費用的考慮。
時瑜將柚子肉放在她嘴邊,看著時向陽一口咬住,才輕聲發問,“前一陣不是剛回去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