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彼岸的哀嚎之聲,剎那化作縈繞蘇午耳畔的美妙樂章!
他立在燧皇身側,咧嘴大笑了起來:“汝等皆欲受此鼎烹煮乎?!”
巨鼎橫在大殿正門,擋住了三清、仙、大天行將降臨的種種手段,而鼎中飄散出滾滾煙氣,那煙氣漫漫,再一次地牽連向元河盡頭——無數恐怖氣韻繚繞的元河盡頭,那副漆黑棺槨像是嗅到了這饗宴的豐美之味,竟在元河之下隱隱顫抖起來,致使河面江翻海沸!
嗡!
這個剎那,三清、仙、大天的動作同時一滯!
它們更清楚元河盡頭的那座棺槨,假若在此時復蘇,會為今時之局面帶來怎樣的變數!
元河盡頭那尊漆黑棺槨,已經不知沉寂了多少歲月,如今卻因故始社稷大鼎的一次祭祀,再一次讓它生出了反應!
哪怕它如今只是輕微顫抖幾下,也足以挑動在場幾尊恐怖存在的神經!
“走!”
蘇午與燧皇相視一眼,他猛然抱住故始社稷大鼎,由燧皇化為熊熊薪火攀附己身,一剎那出離大殿,直投向那遍處烽煙的漢末時空——
元河盡頭的河面,又歸寂靜。
河面之下,漆黑棺槨繼續保持了沉寂——
咔嚓!咔嚓!咔嚓!
蒼穹毀碎了!
無數碎塊被元河大水裹挾著,朝狼煙滾滾的漢末大地澆灌而去,無數山巒洲陸在這空明大河沖刷之下,一瞬間支離破碎——
一尊尊彼岸聳立于元河河面之上,在遍天之間,留下恐怖的詭影!
‘仙’的形影化作五色仙光,橫亙于元河之上,而‘三清’身影在大天撕開漢末時空之時,倏忽消隱而去,剎那不知所蹤!
轟隆!
天穹、洲陸及至山川都在元河摧壓之下,分崩離析之際,一塊牢不可催的柱礎從元河河底拔升而出,一塊塊石頭堆積于柱礎之上,令那座柱礎剎那長成了撐天的巨柱!
無數洲陸、毀碎的彼岸、倒塌的山川、乃至淪亡于元河之中的尸骸,而今盡皆被收攝于天柱超脫相的腳下,重又演化成了陸地!
破碎的天穹再度于天柱超脫相之頂拼湊起來。
又一方天地,于元河重重簇擁,不斷傾淹之下,演化而成!
轟!
漢末!
通天大河之畔!
衣衫襤褸的流民、遍地枯槁的尸骸、寸草不生的河岸簇擁著那濁流翻涌的大河!
上游的流民們在河邊洗濯身軀、便溺,下游的流民們不管那黃濁溺水多么污穢不堪,只用手掌拂一拂水面之上的枯枝水草,便如豬狗一般趴在河邊,伸著脖子去滿飲河水。
他們將肚子喝得溜圓,而后像是一截截腐朽的木頭一樣,站在遍地瘡痍的河岸邊,保持著沉默。
這時,上游的流民群中忽起了一陣騷亂。
似這樣的騷亂,每時每刻都會在漢末天下各地的難民群中出現,不過是些還沒餓過勁的人,還能把心思分配在填飽肚子之外的其余事情上,因而導致了這些微的騷亂而已。
這般騷亂,卻也不足以更多流民們大驚小怪——他們也早沒了大驚小怪的力氣,依舊竹竿似地杵在原地,有些人微微轉動眼珠,去看那騷亂發生之處是甚么情形,更多人連眼皮也懶得抬一下,直愣愣地盯著眼前被風吹動的一簇荒草,而后在某個瞬間,自身再被大風吹倒,再也沒能爬起身。
然而,當下這場騷亂卻并沒有消停的意思。
騷亂的人群從臨近上游河岸的一小撮人,很快在整個通天河上游完全蔓延開來,流民們相互推搡著,跌跌撞撞地往下游的流民奔涌而來,許多反應不及的人,直接被推到在地,在無數腳掌競相踐踏之下,沒有了生息!
夜梟一般沒有絲毫生氣的叫喊聲,從上游頻頻傳來:“河漂子!”
“來河漂子了!”
“很多!很多!很多!”
“跑啊——”
而今天下,戰亂頻仍,天災詭劫并起,偌大通天河河面上,漂幾具尸體,卻不至于引起這些見慣生死的流民如此恐慌,能令他們而今恐慌至此的,卻不僅僅只是漂在河面上的腐尸——
有流民躺在河岸邊,已然無力逃跑。
他榨干身上的所有力氣,才終于以干枯的手肘支撐起上半身,仰著頭朝通天河上游看去——
污濁混沌的通天河上游,此時已變得清澈澄明。
但在那空明如鏡,映照出藍天白云的大河河面上,卻漂浮著一具具恐怖的尸骸,大河盡頭,甚至有密密麻麻的人影,這一道道如山岳般接天連地的恐怖形影,同時擁擠于通天河道中,哪怕是數十丈寬的通天河,一瞬間也顯得狹窄了起來——然而,那一道道恐怖形影立于空明河水之上,空明河水流淌于河道里,卻顯發出一種無限廣大的氣韻,狹窄與無垠寬廣兩種截然不同的畫面,交疊在了通天河中!
那自通天河盡頭漫淹而來的、叫流民們如此恐慌的事物,又怎可能是那些河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