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油畫，而一條條不同的扭曲手爪、蹄爪就從不同的詭韻‘色帶’之中伸展出，探入鼎中，從內(nèi)打撈起一具具殘毀的厲詭。

鼎中水液一瞬結(jié)為冰層，又一瞬沸騰起來。

在這冰與火的交替之下，水液蒸騰個干凈，整尊銅鼎之上霎時遍布霉斑綠銹，一下子好似蒼老了許多，變成了后世人們認(rèn)知中的青銅器。

將真形隱在滾滾詭韻之中的所謂天廟守門神靈們，對于那大鼎中獻(xiàn)祭的殘損厲詭，似乎并不滿意——它們只是將祭品打撈出銅鼎，匆匆驗(yàn)看一番之后，又將之丟回了青銅鼎中。

遍天垂落的恐怖手爪，一瞬間又紛紛蜷縮回去。

天穹中遍及的斑斕色彩，也倏忽淡化，漸漸消隱。

這些天廟守門的神靈，總是比上一次的牛腳神靈‘講道理’些，既不喜歡祭品，便不會將之奪走，而是把祭品留了下來——也或許這些神靈目睹了先前蘇午拿攝牛腳神靈的場面，它們畏懼于蘇午的詭形，是以在這場蘇午詭形稱帝的祭祀中，表現(xiàn)得格外懂禮。

蘇午眉心故始祭目重瞳轉(zhuǎn)動著。

他集聚目力，三顆瞳仁統(tǒng)合為一，也就看到了那些斑斕詭韻中隱藏的‘神靈真形’——此間蒼穹盤踞的神靈，俱是人形，俱變成了真正的厲詭，它們散發(fā)出的詭韻兇險無比，凡人一旦沾染，輕則昏厥休克，體質(zhì)羸弱者，更可能當(dāng)場身亡！

諸多厲詭之中，有些詭類甚至長出七八顆人頭，數(shù)十條人手、人腳。

——或許它們已不需要?dú)垞p人形厲詭來補(bǔ)全自身，它們是比蘇午當(dāng)時所見的牛腳神靈更恐怖的存在，所以并不喜歡這些人形殘損厲詭的祭品。

但是，就蘇午目中所見，這些厲詭長有八顆人頭、七只腳的并不在少數(shù)，那些身上人形肢體愈多的厲詭，散發(fā)出的詭韻便越純粹，越恐怖，由此可見這些殘損的人形厲詭，于它們而言，應(yīng)是多多益善才對。

緣何它們當(dāng)下忽又不喜歡這些祭品了？

“神靈將鼎中水蒸干，說明它們喜歡鼎中祭品。

但它們又沒有把祭品帶走，說明它們背后的人向它們許下了更多的承諾、更大的祭祀，讓它們放棄我們祭祀中的祭品，不為我們打開天廟之門！”這時候，一個祭司與同伴低聲言語著。

蘇午聞聲恍然，更覺得這天廟祭祀分外有趣。

這些守門的神靈背后，都站著哪些人？

莫非是大商王臣？

如此豈不說明，在今時葛長部的祭祀之外，鎬京或許同樣正在舉辦一場祭祀，以應(yīng)對葛長部的這場‘帝登極祭祀’？

蒼穹中彌漫的斑斕詭韻在一剎那消散了個干凈，又恢復(fù)作先前那般陰云密布的模樣。

所有被羊首蛇儺召喚而來的守廟神靈盡皆退散去，一切回轉(zhuǎn)如常。

事已至此，這場祭祀大抵是不可能完成了。

圍攏在祭臺四下的人們，看著回轉(zhuǎn)作先前狀態(tài)的蒼穹，他們的神色也都漸漸低沉下去，沉凝的氣氛籠罩了全場。

在他們的認(rèn)識里，假若蘇午的神不能為天廟所承認(rèn)，只能淪為廟外之詭的話，那么接下來大商對葛長的討伐，對方也極可能無力抗衡了。

畢竟，被天廟禁絕入列的詭類，雖與廟內(nèi)神靈同源，但大多數(shù)都有極其嚴(yán)重的缺陷，與真正神靈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也有些葛長氏人，心里還搖曳著希冀的火光。

這場祭祀，乃是‘帝登極祭祀’。

那個人體內(nèi)的神靈，縱然不能登極為帝，但未必不能獲得天廟準(zhǔn)運(yùn)，成為廟中神靈。

真正成為天廟神靈后，也能讓大商的討伐軍忌憚萬分，不敢輕易進(jìn)攻葛長。

渠仍在跳著那娛神之舞，羊首蛇儺隨著他的舞蹈，而在天穹中徒勞地舞動著，他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蒼穹亦沒有再顯出任何新變化的跡象。

蘇午見此情形，也不再勉強(qiáng)。

守廟神不接受祭品，不愿對自身詭形敞開天廟之門，那么這場祭祀便已經(jīng)斷絕了繼續(xù)下去的可能。

他站起身來，預(yù)備中止渠徒勞地舉動。

然而，就在這時，渠舞蹈的動作驟然變得激烈，每一個動作都大開大合。

在其頭頂飄搖的羊首蛇儺，則于此瞬間猛然繃地筆挺，直插入蒼穹層層烏云之中！

一種模糊的氣機(jī)，忽自天穹中流淌而出。

蘇午感應(yīng)到那般氣機(jī)的剎那，便跟著‘看’到了自身天道之輪轟隆隆地轉(zhuǎn)動——伴隨著自身天道輪的不斷轉(zhuǎn)動，昏黑蒼穹之上，陡地裂開一道縫隙——像是一扇門被緩緩?fù)崎_來，蘇午甚至聽到了門被推開時發(fā)出的輕微響聲！

那道裂縫越擴(kuò)越大，越擴(kuò)越大——

整片蒼穹，被渺渺無余的光覆蓋！

天開了一扇門！

——天廟的正門，直接敞開了，那些守廟神躲在門后，盡管不情不愿，但都恭恭敬敬地侍立于門后，在渺渺無余的白光里，散作一縷縷斑斕的詭韻！

轟！

祭臺上，渠身前的那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