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身臨現世之中,昂首看向那立于不良人公署之前,看著滿地黑紅光暈入神的閭山真人——玄睛子,開聲說道:“可否請大真人與我同力,剿滅賊獠?此后天下詭災平滅,當有真人一份功勞!”
那位閭山真人目見玄宗皇帝領一眾玄甲之士踏出陰影,驟然出現在不良人館舍之前,諸多甲士星散而開,將不良人公署團團包圍了起來。
軍勢森嚴。
殺氣騰騰。
她耳聽得玄宗皇帝所言,似云霧般朦朧的眉眼間沒有任何情緒,目光在玄宗皇帝面容上輕輕一點,空靈玉音傳入玄宗皇帝耳畔:“皇帝欲請我出手,為你絞殺那天上之人——那位‘不良帥’?”
纖纖玉指探出寬大的袍袖,指向了天中沸騰的紅日。
紅日映照出了虛空天地之外連綿不絕的萬仞險山,以及那與岸上群峰接連的空明大河。
玄宗聽女冠所言,觀女冠之貌,胸中亦有一種豪情沸騰:“此舉可以一勞永逸,平滅天下詭患、建立萬世不拔之功,自此而始!”
在他熾熱而威嚴的目光下,那女冠卻揚起秀美而頎長的脖頸,在玄宗眼中留下一抹雪膩的色彩。
女冠抬首凝望天中紅日,輕輕搖了搖頭:“貧道怎能為一只為門戶私計的人間帝王,殺死一位真正的英雄?
更何況,他又是我的……”
鼎靈的聲音在玄宗皇帝耳中倏忽變得模糊,他胸中激流奔騰,面上一片血紅——他抬眼看著那以虛空作階梯、拾級而上,臨近天中紅日的女冠,直到女冠修長苗條的身影融入紅日之中,他方才聽清女冠最后遺留下的兩個字——
“師兄……”
師兄?!
奔騰于玄宗胸膛中的激流,變作了滔天的火焰!
他的面色一瞬變得木然,沒有情緒的目光落在公署正門檐下的張果老身上,卻讓張果老覺得通身寒徹!
李隆基再仰頭看了看那天中牽連著一縷三清詭韻的紅日,又看了看四下齊齊而動,如黑色浪潮般層疊摧壓向不良人公署的玄甲軍,他喉嚨中再度迸出兩個字:“誅殺賊獠張午!
動手!”
“動手!”
他的意志一瞬間貫徹了下去,所有玄甲之士聚縮陣型——玄宗皇帝翻開手中碑相圖冊,撕下其中一頁——
那被撕下的一頁碑相圖,熊熊燃燒作灰燼!
天地之間,驟有一聲轟響!
轟隆!
劇烈轟動聲中,一縷縷兵殺戰火血氣從大地之上扶搖而起,在玄宗皇帝頭頂蒼穹上,聚成了一顆煌烈無比的星宿!
傅說之星!
又名‘天策’!
天策大星映照著底下的玄甲之士,漫游于玄宗皇帝身畔的國運大江,于一瞬間卷起了這些被天策大星照耀的玄甲軍,將之填入了國運大江里那座若隱若現的大廟之內!
五德氣韻狂烈蒸騰,漫過苦海,直抵此岸!
此岸群峰之間,玄宗皇帝顯出形影!
張果眼看著玄宗皇帝以五德之身踏足此岸,他搖頭嘆息了一聲,身形亦由此及彼,霎時間踏足此岸之上!
……
唰!
橫壓空明元河的那輪赤日,一瞬間伸張萬千條手臂,攥住萬千道‘十滅度刀’,一刀抹過纏繞紅日的那縷三清詭韻!
十滅度刀被那煌煌紅日光渲染著,化作了無窮無盡的刀輪!
那一縷似有似無的三清詭韻,在刀輪碾殺而來的剎那,由‘有’化‘無’,試圖避過十滅度刀的絞殺。
但它卻也只能在一瞬化‘無’,而不能在每個瞬間皆令自身盡歸于無。
刀輪轟然轉動碾壓之下,蘇午的每一縷氣韻皆好似衣服上細密的針腳,不放過時空間的每一絲間隙、每一個剎那——
在那縷三清詭韻難以為繼,一剎顯形之時,刀輪跟著倏忽抹落!
纏繞于紅日之上的一縷三清詭韻,就此被一刀兩斷!
紫紅天根于元河彼方徐徐垂落,留有天理神韻臉譜刻痕圖案的雞卵隱于萬千天根之中,與彼方空無之天一同消隱。
然而,在此同時——
登臨此岸的玄宗皇帝身后,國運潮流狂烈奔騰。
五德社稷宗廟懸滯于那沸騰潮水之中,于國運潮流里若隱若現,一道道似龍、似鳳、似麒麟的虛影從五德社稷宗廟內不斷涌出,伴隨五德氣韻層層疊合于玄宗皇帝當下這具五德化身之上,五色五德大輪在他肩后交轉,支撐著他這具化身長久地停留于此岸群峰之上!
他抬目注視著橫壓峰頂與元河的那輪紅日,伸手又自手中碑相圖卷上撕下一頁!
一頁碑相圖迎著此岸飄忽之風,猛然暴漲!
那頁碑相圖在一息之間,就好似鋪遍了當下此岸。
碑相圖上,‘三清’三首六臂的巨大身形,在此岸與元河上投下碩大無朋的恐怖陰影,莫名氣韻便自這道鋪張于此岸群峰之上的恐怖陰影中彌生出來,向著周遭一切浸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