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而今便只需在此處等待,遠觀漢道士鐘離權與鎮國侯之間斗法即可。
——圣人可有傳下詔令?
令我們何時動手?”
高渺瞥了王充一眼即收回目光,道:“圣人不曾給閣下傳下詔令么?我今亦暫未受到圣人詔令。”
王充聞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看來圣人心中,仍然遲疑未決,未有定下今時是否出手。
該出手時就出手,臨陣舉棋不定實是大忌。”
他說完話,忽感覺到似有意味莫名的目光從身后投向自己,便倏忽轉頭——只看到身后站著一青衣小吏。
青衣小吏身形高大,此時低著頭,手捧著一副拓版碑相圖。月光傾照在他的面孔上,他面上神情沉定。
王充愈看這小吏,愈覺得有些眼熟。
某個念頭在他腦海里將成雛形之時,高渺忽然清了清嗓子,道:“我倒覺得,臨陣舉棋不定,反倒是成大事者的雄主方才會有的表現。
每逢大事有靜氣,實屬難得。”
聞聽此言,王充搖了搖頭,又盯著那青衣小吏看了一會兒,也未看出甚么端倪,便道:“圣人令宗正寺于此間布下賢皇十二碑相——而今只見‘太宗庇蔭碑相’,未知其余十一副碑相,又在何處?”
“時機未到。
時機一到,你自然知道其余碑相去處。”高渺如是回應了一句,往那座不受太宗庇蔭的不良人館舍看了一眼,正見到有一高大道士,背著一柄法劍,昂首步入不良人館舍之中。
鐘離權已至此間。
王充心有感應,不再觀察那讓他隱隱覺得熟悉的青衣小吏,跟著轉頭看向不良人館舍,在太宗庇蔭之中,目視著鐘離權昂首闊步走入不良人館舍角門之內,直至其身影被黑暗完全吞沒。
……
不良人館舍后院。
草廬中不斷傳出的鍛打之聲,于此時終于消止。
如此又過了良久,一些面孔、衣衫上皆沾滿碳灰的人影從草廬中魚貫走出,每個人的面孔上都有著得意與滿足之色。
諸多工匠將一矮漢圍在中間,他們口中止不住地發出贊揚:
“恭喜吳六主事晉位‘匠師’!
您是神工局第一個晉匠師位的!”
“恭喜啊,師父!”
“主事能主導‘甲寅神將生人甲’的儀程,與您身上那副‘入墨圖’有沒有牽連啊?
不知不良帥如今是否還會為他人紋刻入墨圖。”
“還是我家師父稟賦絕好,才能這么快就脫穎而出,首先晉位匠師——不論是不良帥,還是季大師都是這么夸贊我家師父的,可見事實就是如此!
與其操心是否能在身上紋刻入墨圖,還是須扎實基本的修行才是!”
“……”
眾人在草廬前議論了一陣,便相互拱手作別,預備從館舍離開,此時,蘇午與季行舟聯袂走出草廬。
二者身上亦沾染了不少碳灰,面孔上亦是黑漆漆一片。
預備離去的匠人們,見到蘇午、季行舟走出草廬,便停住腳步,向二人行禮。
蘇午一一點頭回應過,看了看天色,即向眾人說道:“天色這么晚了,你們這時候回去,各自居處坊門也早已經封上了罷?”
眾人聞言,紛紛回應。
有稱自己與看門官吏相熟,當下天色未晚,可以請其通融開門;
有稱自家居處就在公署附近;
亦有人稱可以隨便在某處將就一夜。
蘇午聽過眾人回應,即道:“你們今夜便在公署里歇息罷,公署里這么多間空房子,可以隨便留宿,省卻你們夜間奔波之苦,還要面臨種種變故。”
“這……這怕是不妥罷……”
眾人遲疑不決。
蘇午又勸了他們幾句,方才將眾人全留在館舍之中。
令眾人各自下去歇息以后,他向身邊的季行舟問道:“季大師不下去歇息?”
季行舟仰頭看了眼天上皎月,旋而低頭與蘇午說道:“良辰美景,又有熱鬧可看,回房歇息反倒是蹉跎光陰。”
話音落地。
二者相視而笑。
第1442章 、道士下山(九)
泠泠月光下。
不良人館舍前院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徐不疾。
蘇午聽得那陣腳步聲正往后院走近,便也停下了腳步,背著手等候那穿過前院而來的不速之客。
季行舟看了看靜立院中的蘇午,轉而步入廊下,盤腿席地而坐。
那穿越館舍前院、中院徐徐而至的來者,在季大師于廊下盤坐之時,亦終于走出中院那片建筑被月光映照出的巨大陰影。身材高大、披著一身玄色道袍的鐘離權自陰影中顯出真容。
他在蘇午三步之外站定,向蘇午稽首行禮:“終南山道士鐘離權,見過道友。貧道稽首了。”
蘇午躬身稽首還禮,看著那高大道士,面有笑意:“漢道士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