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酒。
此酒乃是上好的‘梨花春’,系裴旻將軍贈于吳道玄的名酒。
其遣家仆送了十壇到吳道玄居處,吳道玄隨身帶了這滿滿的一葫蘆,一路半喝半倒,倒還剩下大半。
依吳道玄的酒量,只這大半葫蘆酒,倒還醉不倒他。
然而他先前本就處于醉醺醺的狀態,此下又痛飲大半葫蘆‘梨花春’,酒勁猛地沖上來,直接將他先前漸漸清醒的意識沖了個七零八落!
天地俱在旋轉!
吳道玄置身于這交相旋轉的天地間,搖搖晃晃,根本穩不住身形,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就看到裴旻捧著端著一道矮桌到了他跟前,那膚色漆黑、如鐵塔般的漢子,在吳道玄眼前忽地變作了一瘦長臉兒、面色慘白、一身紅衣的女子,女子眼神綠瑩瑩的,直勾勾地盯著他,并不言語。
他便揚首看著那女子。
一陣陣侵入骨髓的寒氣從紅衣女子身上飄散過來,吳道玄當即抱住了膀子,口中直叫嚷著:“冷!冷!
冷死老夫了!
黑三兒!黑三兒!
裴旻將軍!快舞劍,快舞劍!”
也不知是他的叫嚷聲‘叫醒’了黑三,還是其他未知情形,變作瘦長臉兒紅衣女子的黑三,驟又變了回來。
其看著坐倒在地的吳道玄,一時害怕地催促吳道玄:“您怎么還在這里?!
我家里有詭啊,吳供奉!
快走罷,快走吧!”
一時又笑吟吟地向吳道玄說道:“還請您作畫一副,用您的畫作,幫我們鎮住那個鬼祟……”
“這又有何難?!”
吳道玄斜乜了那笑吟吟的黑三一眼,當即抓起矮桌上的大筆,飽蘸濃墨,揮毫起筆,在紙上留下大灘大灘墨跡!
那支墨筆,在他手中好似化作了刀槍。
他口中念叨著:“老夫殺了你這惡詭,殺了你這惡詭……”
手中毛筆不停,勾畫出一面目猙獰的魁梧紅袍男子,那男人赤面飛須,實與裴旻將軍面貌有些類似,此時紅袍男人一手并成劍指,指向前頭虛空,一手抓起寶劍,舉過頭頂,同樣朝前頭虛空貫刺而去!
辟除邪精,斬魔殺詭的意蘊自畫作上蒸騰而起!
這一個剎那,吳道玄的性識好似飛騰出了軀殼,與畫中神人合匯——舞劍圖跟著就活了過來,畫中神靈飛起一道劍光,直朝前頭的瘦長臉紅衣女子貫刺而去——
那紅衣女子嚎啕一聲,化作一團赤血朝遠處躲避!
然而神靈劍光矯健如龍,終究比那鬼祟速度更快,一剎那將它釘穿,直釘在了墻壁上!
堂屋中,陡有天光傾照而來。
整個屋舍豁然大亮!
屋墻上,正有一副‘神靈舞劍圖’張貼于彼處,畫中神人赤面飛須,一手持劍舉過頭頂,劍尖之上,沾染著一團血污!
床板上被一塊粗布蓋住的尸身化作膿水,在粗布上浸出一個模糊的人形。
濃烈尸臭充斥于亮堂堂的堂屋中。
黑三以及他的一雙兒女倒在床板四周,此時胸口起伏,尤有呼吸。吳道玄踉踉蹌蹌地起身,才走出堂屋,便猛地大口嘔吐起來,緊跟著撲倒在堂屋臺階下,直接醉倒了過去,不省人事。
此時,數騎馳騁而來,在黑三院前下馬,幾人奔入屋院中,陡見到那不省人事的吳道玄,俱是眼神大駭:“莫非來晚了?!”
“接到消息就往這邊趕——你們幾個去看看周圍鄰居有沒有被鬼祟所害!”
“你們幾個隨我入內探查情形!”
這匆匆而來的七八個男人,正是大唐不良人。
……
華山,因其諸峰如蓮分而不散,時有‘花山’之稱。又因此山近華夏根脈黃河流域,亦被視作華夏根脈之體現,所以得名‘華山’。
此山山勢險峻,山景奇絕,因而歷朝歷代常有無數名流高士競相攀登此山,于山上留下無數碑刻詩文。
山中多道門宮觀,蘇午一行人沿路上山之際,未見有來往游人,只見有寥寥幾個青衣道人往返險惡山道之間,赳赳武夫臨此般山道尚且要猶豫再三,那些看似老邁的道人卻能于此上健步如飛,步履矯健猶如猿猴。
不良人張方攔住了一個往山上去的道人,依著蘇午的吩咐,向那道人問道:“道長,傳聞華山之中有厲詭彌生,是以官府封鎖華山,禁絕游人旅客攀登華山,不知此事真假?”
那道人看了看張方,隨后將目光投向隱隱被眾人簇擁在中央的蘇午,出聲說道:“真真假假,哪是貧道一言就能說定的?
近日華山山中確實不太平——前些日子跳崖而死的‘張氏婦’,最近常在夜間出沒華山何處,哀聲號泣,向自己那負心郎索命,又有‘雷神洞’中終日雷鳴不絕,但人臨洞隙,雷聲又剎那寂靜,洞中黢黑一片,不見雷光。
還有那在山中觀棋而老死的樵夫,如今也在山中各處活動,已經引得從前十余個游人,就此消失蹤跡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