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進’這般稱呼,人多用于自我謙稱,陶祖這般直稱李含光為‘后進’,未免顯得張狂。
他雖是此岸陽神,但李含光在此般修行上,顯然比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眾人一聽健碩老者如此稱呼李含光,眼神都有些微妙,欲看看李含光會有甚么應對——李含光神色淡淡,一手掐指決,輕聲道:“道在不可名……”
這輕言細語須臾消散在風里。
昏沉天幕里,忽似垂下一道道輕紗布幔,籠罩在了四下眾人的視野間——眾人視線也不受這透明的紗幔影響,依舊能望見身邊同伴,但當下的高崗上,卻失去了蘇午與初玄的蹤影。
二者仍舊停留在這片高崗上,只是被那‘不可名’的事物覆蓋遮掩了起來。
“你還這樣年輕,已然躍升此岸。
于當今之世,可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仙真了?!碧兆婵戳丝此南码S風舒卷的布幔輕紗,繼而將目光投向李含光,眼神滿意,如今泥沙俱下、藏污納垢的道門之中,終究還有他看得上的后進弟子。
而且這弟子還是出自他茅山的!
再看看那祖天師門下都是些甚么貨色?
——一想到這些,陶祖自是高興且滿意的,甚至還有些得意。
“卻說不上數一數二。”李含光搖了搖頭,向陶祖說道,“今天師道中,還供奉有一位仙真,即‘漢道士張果’;
我家師父常靜幀如今正在經歷魔身種道大法‘第七重劫關’,他至‘第七生’之時,雖不曾成就‘元神’,但已‘近道’,有栽下道種之相,第七重劫關過后,他或能種道功成,再兼身負利器,輕易可斬此岸;
貧道從前修行之時,亦曾以性識觀見天河倒懸,那滄浪江水之中,有老叟縱舟垂釣,其于天河之中借舟而行,不至沉淹江河之下,修行必遠超此岸。
而且,那傳授貧道‘靈文金記’的仙人,同樣不只是此岸人物。
如今更有前輩與張午這般修行高道……今時之天下,何等精彩?若貧道這便數一數二了,未免太寂寥了?!?
“是是是?!碧兆孢B連點頭,道,“你能這樣想,不驕不躁就最好,不過你的師父如今大概是指望不上了——”
說到這里,陶祖忽似想起了甚么一般,打了個哈哈,直接調轉了話頭:“哈哈哈,也不知道他們師徒倆甚么時候會出來?”
說出去的話,再想要收回,卻沒那么容易。
李含光早對陶祖的身份上了心,今下又聽其提及自家師父的些許言辭,再兼先前不良帥亦稱其與家師乃是舊識……此般種種牽連之下,便是陶祖要調轉話頭,含光子都會把話頭強行拽回來:“前輩也見過家師?
家師自邁入‘第七死’后不久,我便再感應不到與他有關的任何因果,前輩看似是知道些內中根因?
那句‘指望不上’了是甚么意思?”
葉法善亦在旁默默傾聽自家師兄與陶祖的對話。
眾道表面上不在意,暗下里亦俱豎起了耳朵——張午與通玄天師的熱鬧,他們看不著,心里原本有些失望,當下這與‘天下道首’有關的隱秘,總歸不會就這么錯過。
“不知道,不知道?!碧兆嬉贿厯u頭,一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的聲音從指縫里傳出,“我什么都不清楚,別來問我!”
陶祖朝高崗某處連連使眼色,又道:“你問知道的人去!”
那被紗幔遮蓋的高崗某處,便有置身于‘不可名’中的蘇午身影,一見陶祖眼色,李含光頓時會意,他按捺下心中飛轉的念頭,向陶祖稽首行禮,以表謝意。
群道見連這個熱鬧也看不得,俱是失望不已。
眾人的目光轉至失魂落魄的張大洲身上,相互之間眼神交流了片刻以后,武魁道掌門‘白勝’忽然出聲道:“不知今下這場比試,該如何分出勝負?”
白勝遞出話頭,眾妙宗掌教尚庸眼觀鼻,鼻觀心,不咸不淡地道:“也是,通玄天師都稱了不良帥作師父,他倆必是再打不起來了,這場比試總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了罷?”
尚庸先前因張大洲言語蠱惑,首先與蘇午比試,結果大敗。
此后張大洲也沒有甚么表示,雙方之間,自然暗生仇隙,尚庸當下找到機會,立刻接住話頭,對張大洲出聲暗諷了起來。
他言辭看似平淡,其實內中諷刺辛辣——‘通玄天師’對天師道意義重大,被尊為‘祖源天師’,位格比之祖天師都更高一層。如今你張大洲隨便找個人,便給他安上了‘通玄天師’的尊號,今下你這通玄天師,又稱張午作了師父,這張午莫非是‘太上玄元’?
若并非如此,你豈不是隨便找了個人,就認其作通玄天師?
此豈不是亂認祖宗,罔顧綱常的無恥之舉?!
與尚庸話中的辛辣諷刺相比,他提出的問題反倒顯得‘清淡’了許多。
張大洲被尚庸一番言語臊得面色紫紅,五臟六腑盡如火燒一般,差點一口血噴出喉嚨。
有些道士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