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公遠這時卻不敢看他臉上笑意,垂著眼簾,卻豎起了耳朵,聽到葉法善道:“那位前輩令羅師兄回去以后,好好反躬自省。
還稱羅師兄如能明見性中缺陷,加以戒律禁錮,日后成就必然遠超從前。
他自言已為你留下了十六字戒律,但貧道卻未從他口中聽到甚么戒律,不知羅師兄對此可有感應?”
羅公遠神色微變,他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在神思里流轉的陣陣雷聲。
雷聲中,正有十六字戒律!
葉法善一看羅公遠的神色,便知確有‘十六字戒律’一事,他心下暗松了一口氣,接著道:“看來那位前輩確為羅師兄留下了十六字戒律,貧道原本還以為前輩所指的戒律,還需羅師兄自行明悟,而今看來,他早早地明示了你——
他身兼佛道修行,造化通玄,對佛道二門態度看似不偏不倚,但私心里,應是更傾向于我們道門一些的。否則以羅師兄險些鑄下的大錯,斷然活不得性命,更不會有之后為羅師兄傳下戒律,令羅師兄從頭開始的勸誡。
羅師兄,你當領會那位前輩的良苦用心。”
“……”羅公遠垂下頭去,只是沉默。
葉法善從門口折返回來,又跪坐在羅公遠身前,道:“你先前自言道門符箓修行已至盡頭,亟待開辟新路,你那時心中已有了關于所謂‘新路’的成算。
如今雖身無修為,但你亦曾登臨今時符箓修行之頂,眼界與經驗在天下之間,卻少有人能與你相比。
如此,你何不趁此時機,正好開辟新路?
畢竟那位前輩亦說了,你若能反躬自省,日后成就遠盛從前!”
羅公遠在葉法善的言語聲下沉默良久,他終于微微抬起頭,看向葉法善的目光都不似從前那般張揚跋扈,他囁嚅著嘴唇,良久后道:“我欲游歷天下,為踐行戒律,亦為開辟新路。”
葉法善被羅公遠這般驟然之間的轉變驚到了。
他確實希望老友能在此事之下有所改變,但也沒想到對方改變如此之大,他有些為難:“羅師兄如今沒有修為在身,如若游歷天下,遇著兇險,卻也沒有甚么應對手段。
不妨著幾個弟子陪你……”
羅公遠面上露出一絲笑意:“假若羅公遠死在那般兇險里,那也是羅公遠該有的命數,怨不得旁人。
師弟,你便應了我罷。”
這下輪到葉法善沉默了。
他猶豫再三以后,嘆了口氣:“也罷。
但羅師兄須在身體大好以后,才能離開此間,既是游歷天下,總需做好種種準備才行。”
“好。”在這一點上,羅公遠倒也未執拗太多,他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眉宇間的沉沉郁氣消散一空,當下看來氣色都好了一些。
葉法善開解好友成功,心中也了卻了一樁心事,與羅公遠又言語了一陣后,起身道:“那羅師兄便安心養傷,待到你預備離開之日,我再為你送行。
而今我須趕回茅山一趟,接下來二三日,會有我門下弟子來此地探望師兄。”
第1339章 、不空
“你回茅山做甚么?”
羅公遠聽到葉法善的話,抬目向葉法善問道。
葉法善站在房門口,看著外面明亮的天光,心緒卻莫名地低沉了下去,他搖頭道:“是為‘大漢道士符箓’之事。
那位張午前輩,已將導致雍涼二地旱情的厲詭首先呈送禁中——那尊厲詭,與所謂‘大漢道士符箓’關聯極深,其實不只是引致雍涼旱情的厲詭了,如今天下萬川名山之中,皆有自稱‘大漢道士’之輩紛紛出世。
此事恰巧與各地群起的‘金刀之讖’撞到了一處去。
彼時天下群道還有遮瞞之心,今下隨著這尊與‘大漢道士符箓’有涉的厲詭被送入禁中,此事已經遮瞞不下去,我須趕往茅山,與大宗師商議對策。
除此之外,便是那位張午前輩……道門該以何種態度對他?亦是我們此次須要商議的事情。”
“原來如此。”羅公遠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道,“那位張午……前輩,所作所為皆有深意,他今時直接將有涉‘大漢道士’之事呈于禁中,扯開諸般遮瞞,或許亦是在提醒天下同道,切莫再在此事之上,試圖遮瞞甚么。
此中涉及秘辛,這位張午前輩或許是了解最多的那個。
若能待之以誠,此時回頭,或許不晚。”
“是。”葉法善神色一正,“我此次回轉茅山,正是希望能勸服三山真人,能夠重視此事,對那位張午前輩多重視一些,能夠待之以誠。
假若雙方皆能精誠合作,天下道門,或許另有一番前程。”
羅公遠起身相送葉法善:“那你快些去吧,我這里不必你來操心,你好好與道門真人們分說此事,此事干系重大——尤其是那位張午前輩,比之大漢符箓之事,或許都更重要幾分。”
他抖開心結以后,提及蘇午之時,神色倒也能坦然許多了。
葉法善離開了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