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褚豆頓了頓,又道:“此般‘刺青圖’在大唐各處皆能見到,你竟然不知道嗎?”
“我久在山中修行,少問世事。”蘇午答道。
‘刺青圖’在褚豆眼中是隨處可見的東西,是因為他身處禁中,日常接觸之人無不是達官顯貴,乃或軍中高手,‘刺青圖’在這些人中的普及率自然極高,然而蘇午一日游遍長安諸坊,確也不曾見過其他身負‘刺青圖’的唐人。
當下的刺青圖須要結合受刺青者的命格,以微縮的符箓連成種種刺青圖,與大唐之后發展而成的‘入墨圖’還不是一個東西,但二者之間,已隱隱有些勾連——在東流島時,蘇午曾聽東流島人稱,大唐最強大的入墨圖,乃名作‘地獄變相’,系由畫圣‘吳道子’所作。
今下不知‘吳道子’還在何地?
是否已經天人交感,領悟了將神韻入墨的技法?
蘇午心中念頭紛紛。
而褚豆搖了搖頭,對蘇午所言未置可否。
他領著蘇午轉過一道較暗的過道,轉過宮墻轉角以后,前頭在燈火中顯得越發輝煌的一座宮殿便呈現于蘇午視野中。
那座宮殿周遭,以先天八卦之勢安置下了一尊尊石翁仲。
一頭頭翁仲,散發出懾人氣韻,在瞬息間好似化作了活物——宮殿屋脊之上,一頭頭脊獸盤踞,倏忽間于燈火投照中,灑下一道道扭曲的黑影,好似瞬間就能真正撲將而出!
諸尊石翁仲、脊獸、石雕,皆與種種厲詭相勾連。
此間地脈榨取著暗中的厲詭的詭韻,以秘密法門轉化,使之得以為此間石獸所用,使本是死物一般的石獸,幾近蘇生!
“你既持身正大,想來是不會對翁仲神靈生出窺伺之念的。
只須穿過石獸陣,往前頭的宮殿去,向殿前侍衛交過令牌,就能進宮面見圣人了。”褚豆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向蘇午開口囑咐的同時,將一枚令牌交到了蘇午手中。
他話語中暗藏提醒之意,蘇午也點頭謝過他的好意,徑直穿過那片石翁仲盤踞的平曠土地,沿著石階一級一級往上,臨近那金碧輝煌的殿堂。
褚豆站在角落里,看著蘇午背著手從那些翁仲神靈環伺之下坦然穿過,其甚至不時打量周圍的石獸——那些翁仲神靈全無躁動之相!
此情此景,叫褚豆不得不相信,這位青年人沒有夸大其詞!
他心中敬服油然生出。
這名不見經傳的青年人,修為應當比那金剛智大師高出許多!
褚豆轉身歸返。
蘇午將令牌交于殿前侍衛手里,身前宮門緩緩打開,他抬步邁入其中,轉過了一道迎面屏風,便見燭火葳蕤之中的數道身影,那些或著僧服,或著道袍的僧道此下盡被蘇午忽略去。
他抬目就看到了煊赫火光中盤踞著的一道赤龍!
那桌案后,龍椅上,一道人影渾身縈繞著如匹練般的體魄血氣,滾滾體魄血氣在雄盛國運的覆映之下,更生出層層金鱗,金赤二色交織,一時將那道人影變作了一道赤龍!
那人呼吸之間,血氣收放,赤龍時而游曳于周天之間,時而盤踞于殿堂之中。
而玄宗皇帝目視從宮門處走進來的蘇午,卻甚么都未曾看到,連對方的些絲氣息他都捕捉不到。
他一剎那瞇起眼睛,那連血絲氣息都難以被他捕捉到的人影,陡又變作了一輪怒放的烈日!
光明赫赫,倏忽之間,似令整座殿堂都更明亮了許多!
第1323章 、玄門都領袖
于玄宗皇帝身周站立的諸僧道,原本老神在在的模樣盡皆蕩然無存,他們不自覺挺直了身軀,如玄宗一般瞇眼去瞧徐徐走進的蘇午——
僧人見到佛陀,于是低誦佛號。
羽士得見祖師,于是避過目光,再不敢看那道身影!
李隆基收回目光,看向左右諸僧道,他看到周圍諸僧道面上神色之時,面上登時露出了笑意,張臂迎向邁步走來的蘇午:“先前金剛智大師稱他遇到一位佛法修行比他更高、道門修為同樣不弱的高人之時,朕并不相信。
而今親眼看到閣下,朕卻知金剛智大師所言非虛!”
玄宗皇帝扶起了作勢欲要下拜行禮的蘇午,看向蘇午的眼神愈發滿意:“閣下而今壽數幾何?
能以此般青年人之相臨于世間,莫非是駐顏有術?更或是返老還童?”
他方才目見蘇午氣息之強盛,便是身邊群道諸僧,亦難有可以比擬者,再見蘇午樣貌看起來如此年輕而英偉,內心不覺間將蘇午當作了那種修行百載駐顏有術,常以青年人、少年人面目行走天下的大能力者。
蘇午聞言,也未有遲疑甚么,坦然點頭:“陛下慧眼如炬,我于山野間潛修,至今已有數百余年了。”
若真以在模擬器中度過的光陰相論,他而今壽數縱沒有五百載,亦得有二三百載了。
“竟已修行有數百載了。”哪怕玄宗皇帝心中隱有預料,聞聽蘇午所言,亦不免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