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上,究竟書寫了甚么。
他心神安定下來,暫未嘗試強行突破進(jìn)這‘里世界’內(nèi)。
——蘇午隱約意識到,‘燭照巫女侍’之所以會有那般強烈的憎恨,以至于那憎恨情緒能與十滅度刀、詭獄勾連起來,滅亡了大半的東流島人——此中必定隱藏著更深層次的原因。
如今,他就在慢慢地接近那個‘原因’。
他心意轉(zhuǎn)動,逐漸看清了這個房間內(nèi)的全部情形。
海魚腐爛般的濃重臭味依舊如影隨形,房間那張凌亂的大床左側(cè)角落里,放著一個簡陋的嬰兒車。
嬰兒車?yán)铮€沾著發(fā)黑干涸血跡的襁褓中,一個女嬰安靜地睡著。
蘇午的目光在女嬰身上微微停留,心中生出些許驚詫,他轉(zhuǎn)而看向?qū)掗煷蟠驳拇参病?
大床正對著的那面墻上,還掛了塊穿衣鏡。
身材高大、滿頭金發(fā)、渾身長出鱷魚鱗甲的‘洋詭奴’半坐在床尾,喉嚨里發(fā)出舒暢的喘息聲。
此時,一個黑發(fā)的、不著寸縷的女人,正埋頭在那洋人詭奴的身下。
女人當(dāng)下狀態(tài)似乎正常,身上未有長出鱷魚鱗片。
蘇午看到她的腹部有密集的妊娠紋——他已然明白,床角嬰兒車?yán)锏呐畫耄褪沁@個女人的孩子。
看那女嬰應(yīng)該還未滿月……
怎么會有如此荒誕之事?
這是一對剛誕育下自己的孩兒不久的夫婦?
通過房間里各種洋文、東流島螃蟹文字標(biāo)識的生活用品,蘇午推測那對男女或許是洋人軍官與東流島本土女子結(jié)合的家庭。
但那洋人軍官何以如此輕賤自己的妻子?
在她才誕育下嬰孩不久以后,就與她同房,豈不是置她的身體健康于不顧?
蘇午隱隱覺得當(dāng)下的情形極不尋常,他的目光在房間里來回尋索著,終于在墻角的垃圾簍里,看到了一道白色的綬帶。
綬帶上,書寫著漢文、東流島螃蟹文夾雜的黑色墨字——愛國婦人會赤坂……其后的字樣已經(jīng)隱在垃圾簍里,蘇午未能看到,但僅僅是綬帶上的這些文字,已足夠了解當(dāng)下的情況。
房間里交歡的男女,并非夫妻。
洋人軍官應(yīng)是曾經(jīng)東流島的外國駐軍,而那東流島本土女人,則是東流島當(dāng)時安排給這些洋人服務(wù)的‘公娼’,當(dāng)下這些女子究竟是‘公娼’,還是后來的‘赤線婦女’,蘇午亦不是特別清楚。
而即便如此,他亦已對當(dāng)下情況了解了七八分。
神龕里的蘇午,心情有些沉重。
床尾的女人正自為那洋人服務(wù)著,過道盡頭處的門陡然被拍響,伴隨著連續(xù)不斷的拍門聲,另一個洋人的聲音跟著傳了進(jìn)來。
那洋人大概是在詢問屋里的同僚好了沒有,時間到了,當(dāng)下應(yīng)該輪到他了。
坐在床尾的洋人連連應(yīng)了幾聲,在女人的幫助下穿好了衣服,他丟下幾個罐頭,將幾張小鈔票仍在女人臉上,紅光滿面地走出了這間狹小的屋室。
屋子里,很快迎來它的下一個‘顧客’。
當(dāng)下時期的東流島,完全畸形而變態(tài)。
整個島嶼的生存維系,全然系于一群婦女的雙腿之間,她們承托起了這個島嶼的未來,自身卻像是彈藥一般被打出去,消耗了個干凈。
陽光穿過黑窗簾的阻隔,在狹窄房間里投下更陰沉的光。
房間里蓄積的腐臭氣味愈來愈濃。
終于,當(dāng)窗外不再有陽光投照進(jìn)來,房間里亦變得黑沉沉一片的時候,這個剛剛誕下嬰兒不久的女子,終于結(jié)束了她一天繁重的工作。
她坐在床尾,點起一支煙,呆愣了很久。
而角落里的女嬰,一直都未哭鬧過,不曾打攪她的工作,只是今時大抵是餓極了,終于忍不住啼哭兩聲。
聽到啼哭聲的女子,驀然轉(zhuǎn)回頭去,朝角落里的女嬰投去目光!
女子那張秀麗的面孔上,飛快長出一個個猙獰的鱗片來,雙眼化作兩口血洞,面目變得異常猙獰而恐怖!
她直勾勾地盯著角落里的女嬰,盯了好長一段時間后,就開始翻箱倒柜,搜出一把狹窄的美工刀來,慢慢走進(jìn)了角落里的孩童。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女人壓抑著的嘯叫聲在黑房間里顯得分外恐怖!
蘇午忍不住想做些甚么,他的意愈來愈多地充塞進(jìn)這個房間里,這房間里到處絞纏著無形的詭獄鎖鏈,那些詭獄鎖鏈反過來抗御著蘇午的‘意’對當(dāng)下里世界的侵襲,但在某個剎那,蘇午的意稍稍占據(jù)上風(fēng)——
神龕里擺著的香爐,被他的意‘觸碰’到,直接從神龕里傾倒了下去。
銅香爐倒在木地板上,發(fā)出一陣沉悶的響聲!
正緩緩?fù)瞥雒拦さ叮弥雷约汉⒆拥呐樱贿@一陣響動驚擾了心神,她回過頭去,看向墻上的神龕,那雙血洞般的眼睛,正與蘇午對視著——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