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山君?!
張方眼睛發直,心頭恐懼更重!
這時候,那廟里的‘山君’眼神溫和地看了他一眼,‘山君’化作了一身玄色衣裳的蘇午,蘇午旁邊坐著一個白發蒼蒼又偏偏渾身筋肉虬結的老者,那老者盤好頭頂發髻,拿一根樹枝作簪子簪好了頭發,其看也不看張方,聲音卻落入張方腦海里,并且叫張方知曉,這個‘聲音’正是老者傳給他的:“你腎精過盛以致虛火太旺。
所以常有無端之想、紛繁雜念。
此雜念叢生,最易為你自己招來禍端。而若遇見心識強橫之人,旁人一念便能叫你生出萬般無端想,叫你深陷幻覺之中——‘相思病’亦與此同類,我傳你一道觀想法,此法每隔兩日,便會顯現于你之腦海當中。
你屆時觀想其中圖形,排解腎精,止住無端之想罷!”
那老者的聲音倏忽而止。
緊接著,張方聽到一陣書頁翻動的聲音,他在那書頁翻動的浮光掠影之間,隱約看到了一個個風姿撩人的美人……
觀想此書來排解腎精……張方一念及此,他忽然明白了甚么。
而腦海里的那部書冊此時完全合攏了,又隱在他的識藏深處,只會在固定時間才能打開來,由他飽覽一番。
他的目光從廟里頭的枯瘦僧侶、白發老者、方臉中年人、抱著錦雞的美貌女子,以及蘇午身上掠過,越來越覺得這幾位甚為怪異,行事離經叛道,他都覺得有些不可理喻。
而在此時,蘇午瞥了陶祖一眼,在兩扇廟門打開之際,邁步從中走了出來。
那不斷追迫著張方以及幾個異域人的厲詭,陡然見到蘇午從破廟中邁步而出——還披著人皮、作漢朝道士裝束的那幾個厲詭,紛紛面露驚容,竟都不約而同地轉身欲要退走!
連那個顯露出渾身毛發的厲詭,當下也飄忽而退,直接放棄了它們追殺的這幾個異域之人!
蘇午早就在此等候著它們,卻也不能令它們就此逃脫了。
他心念一轉,腦后驟然浮顯一個火洞,火洞中,灼灼東王公神韻流轉不休。
遍天間,一盞盞猩紅燈籠乍然飄上高空,遮住了那頂明月,灑下滿地緋紅!
那幾個厲詭,在此般緋紅光芒下,盡皆被定住身形,動彈不得!
它們身上穿著的道袍、披覆的人皮,于這緋紅光芒下,似蠟淚般融化去,顯出各自的厲詭本形!
這三道厲詭本形,在天下紅燈籠倏忽‘熄滅’,四下歸于一片寂暗之際,猛然間變作三道金紅符箓,欲向遠天飄蕩而去!
符箓!
厲詭怎么變作了符箓?!
張方看著這一幕,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無法將厲詭與專門鎮壓收攝厲詭的道門符箓聯系起來——蘇午卻更清楚個中因果。
季行舟曾經說過,想爾被封押于天門之中的時候,便借助天門中收攝的諸多漢時道士性魂以及符箓,化身于人間。
‘龍虎山授箓事件’,導致游客帶回家中的各種號稱有‘消災除厄增福’之效果的符箓,其實皆勾連著一個個厲詭——這件事的根源,亦在想爾的身上。
想爾不過是又把這般手段運用了一回而已。
只是這些穿著‘漢時道士’衣衫的厲詭,根因又在何處?
黑天之間,三道厲詭符箓振飛向的虛空中,驟然浮顯出一顆白骨骷髏頭,那雪白頭骨張開口齒,一剎就將三道厲詭符箓吞吃進嘴,它在虛空中彈跳著,接引來不知從何而來的身軀骨骼,蹦蹦跳跳地回到蘇午身后,隱形不見。
蘇午口吐出了那三道厲詭符箓,‘因果神咒’在他身畔驟然轉動——
三道厲詭符箓之上,一根根未來得及消散的因果絲線,盡數暴露于蘇午眼下!
那一縷縷因果絲線,勾勒出三個現代人的面容身形,又頃刻間穿過了那三個現代人,穿梭向極遠之地……
三縷因果最終纏繞在了一個小女孩的手腕上。
——那是化作了失蹤女孩模樣的‘想爾’!
蘇午以故始祭目去看想爾,便看到他手腕上纏繞著數之不盡的因果絲線,每一縷因果絲線,都好似勾連著一道‘厲詭符箓’!
‘他’與蘇午對視著,身形忽然開始縮小。
由女童轉作嬰孩,最終被一個綢緞面的襁褓包裹了起來……
嬰童看著蘇午,咯咯笑著,搖晃著滿手借助在群山上游玩的游客性命,得以降化的厲詭符箓因果……
蘇午看著那個被背對著自己的窈窕婦人抱起的襁褓,心識間驟然響起一句句詩詞:“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楊玉環,開元七年夏時生人。
曾出家為道,拜入道門,又稱‘楊太真’……
而今才只‘開元五年’,楊太真便已經降生了嗎?還是說,這又是想爾對自己的一重誤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