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將死模樣的老僧,帶著一個美貌女子……這樣事情往往只會在說書人的話本小說中發生,可一旦發生,對于張方這樣的游俠兒而言,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進可一親芳澤,退亦能索要些盤費來!
張方心中想入非非。
他越注目去看那女子,那女子的面容便在他眼中變得朦朧。
直至那女子轉過頭來,一雙盈滿笑意的美麗眼眸與他對視——他才驚覺對方面孔上罩著一層與月光同色的面紗!
怪不得看不真切她的臉……
只這一雙眼睛,也端的是勾人……
張方一時口干舌燥,更緊了緊手里攥著的鐵劍。
“敢問小郎,可曾在這間廟里看到有其他人來過?”那女子向張方輕聲說話,聲音似都纏繞在了張方的魂兒上。
他舔了舔嘴唇,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在下打天剛擦黑的時候,便來到了這間廟里,還未曾見過有其他人來過。
不知小娘子欲在此間尋甚么人?”
“他今下該是個身材高大的武士。”戴著輕紗的女子回復著張方。
張方聽到女子的話,頓覺得對方是在勾引自己——自己佩劍而行,游俠四方,身材也算出挑,可不就是個身材高大的武士?
這小娘子看起來也不是尋常人家出身——原本還以為她是甚么白龍魚服的貴家女,而今聽其言語浮浪,竟當著一個將死的老僧的面兒,在荒郊野廟里與自己調情……
那她應當是哪家勾欄瓦舍里出來的花魁名妓了。
也或許本是貴家婦人,只是寂寞久曠,正好遇著自己,便想尋自己出出火兒,自己倒也不介意……
不知為何,張方此時心中邪念四起。
邪念頻生之下,他的言辭便也越發不正經起來,面上的笑容都有些淫邪:“小娘子看我身量可夠長大?”
這時候,那戴著面紗的女子回身看了坐在墻角的僧侶一眼,形容枯槁的老僧低下頭去,宣誦了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響過,張方便覺得自己心頭邪念霎時消散了許多,只是仍然有些口干舌燥,只是他看到那面紗女子一雙孤冷清寂的眼眸時,心頭那點子燥意也消散了大半。
那婀娜多姿的女子返身站在了廟殿另一個角落里。
坐在張方對向角落中的枯瘦僧侶,垂著眼簾,忽然道:“他來了。”
聽到他的話,張方不明所以,于是朝對側墻角站著的女子看去,頓時看到那女子一低頭摘下了蒙在面孔上的輕紗。
輕紗落下,一張令美麗月光都黯然失色的面容就顯露于張方眼前。
此下不論是甚么佛號,都難以壓住張方心頭的垂涎了。
——我還不夠高大嗎?
她還在等甚么武士?
再想到即將來到這廟里的人,或許就是這美麗女子等候的那個‘高大武士’,張方頓時更加嫉妒,他有心想問問對方,但看著對方眼中如清溪般的亮光,又實在自慚形穢,難以把自己心里的那些齷齪問題問出口。
于是張方也轉頭看向廟門口。
廟門前的一地月光里,陡然出現了一道黑漆漆的影子。
那巨大的影子幾乎將廟門前的月光占滿。
看著那道雄偉高大的影子,張方眼角突突地跳了幾下,往角落里縮了縮。他聽到一陣甲葉碰撞的聲音,伴隨著那陣甲葉碰撞聲,一道渾身披覆銀亮甲片交疊往復而成的‘山文甲’的英拔身影擠入廟門內。
張方看著那高大身影身上的甲胄,他的瞳孔更縮了縮,于是往角落里又使勁擠了擠,恨不能把自己的軀殼擠入墻縫內!
那渾身披覆甲胄的身影捧住肩上的頭胄,他雙手輕輕晃動,將覆蓋著一張猙獰鬼臉鐵面具的頭胄取了下來。
頭胄之下的面孔煞是英俊,這副面容放到長安去,能成為滿長安少女的夢中情郎,不知能引得多少勾欄瓦舍的花魁娘子自薦枕席。
站在廟門一側等候的那位漂亮小娘子,見到頭胄下的男人面龐,她一時驚又一時喜,怔怔地看著男人良久,才顫聲道:“燭照君……”
蘇午轉頭看著已長開了眉眼,愈發清美的女子,他的面孔上笑意溫和:“是我,晴子小姐。”
“燭照君!
我以為將死之際也見不到你了——
阿布……”
那一身吳服的女子踮著腳尖,朝蘇午伸出手,她的手掌還未觸碰到蘇午的面龐,整個人便化作了一陣光塵,被風裹挾著,漫過蘇午的身形。
蘇午鼻翼間嗅到了一陣淡而輕的櫻花香氣。
他抬眼看向角落里的枯槁僧侶——兩道身影在同時于他身后乍然浮現。
身量高大、衣衫下筋肉浮凸的陶調元背著手,環視著這間破廟,其看到角落里被方才女子化光消失一幕嚇得頭發都要豎起來的張方,朝張方忽然吐了吐舌頭——他的舌頭一下拉伸得有一尺來長,張方看到他的舌頭,白眼一翻,當即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