釧寶兒挨著嫂子‘尹秀華’坐在排子車上,聽到身后院門閉鎖的響動。
身旁的尹秀華吸了吸鼻子,有些狐疑地道:“甚么味兒啊?像是一股草藥的味道,又有點鐵腥氣……”
“咱家的騾子這兩天有點拉肚子,我早上給它灌了點草藥。”坐在車頭的金孝泉隨口回了一句,他揚起小鞭,甩了個鞭花。
鞭子頭尾碰撞,發出噼啪的一聲,大騾子聽到聲響,便拉著車,慢慢走出了草棚,朝路上行去。
“這匹騾馬真壯實哩,買的時候得花不少銀錢罷?”釧寶兒面上帶著笑,向旁邊的嫂子尹秀華問道。
尹秀華聞言,轉頭看著她,那張胖臉上亦是笑容濃郁,只是意味莫名:“是得花不少錢,不過也不在那點兒……這騾馬還得是你大哥照料得好,要不是他天天操心,現在也長不了這么壯實。你看,這都買回來七八年了,這騾子還這么能干,就是你大哥操心得多的原因……”
“七八年……
我也是七八年前離家的……”
尹秀華聽到釧寶兒有些惆悵地言語聲,她目光閃動,未有言語。
前頭的金孝泉更加快地揮舞起了鞭子——他從前根本不舍得抽打自己這匹騾馬,而今也下了些力,把鞭子抽打在騾馬屁股上,催促著它加快速度。
騾馬吃痛,往前奔得更快。
四蹄落在雪塵中,留下碗口大的蹄印。
馬車沿路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依舊未有到達金孝泉所說的那個村子。釧寶兒看著越發漆黑的天色,依舊道路兩側那些張牙舞爪的枯樹,她似乎有些害怕,聲音顫抖著道:“哥哥,嫂嫂,這好像不是去劉員外家的路……
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啊?”
“沒走錯。”尹秀華笑瞇瞇地看著釧寶兒,眼神里卻是一片冰涼,“妹子放心就好,咱們現在走得這條路更近,能早點到劉員外家!”
“對!
更近!”金孝泉揮舞著馬鞭,簡短地附和了一句。
此時,他的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有些冷。
聽兄嫂都這么說,釧寶兒似乎也放下了心來,她點了點頭,忽然又道:“上次去劉員外家中相看時,騾車好似也沒像今夜一樣,走這般久……”
第1199章 、好大雪
金孝泉聽到釧寶兒的話,一時未有反應過來,支支吾吾了幾聲,終究未作出甚么回應。
尹秀華反應得快,則跟著立刻道:“當時是白天,又沒有下雪,騾子走得快!
哪像今天,有這么大的雪?”
“是啊,今天雪很大……”金孝泉趕忙跟著附和。
釧寶兒笑了笑,輕聲說道:“倒是一場好大雪呢……”
“好大雪……”
嫂子尹秀華聽到釧寶兒所言,抬目看著四下飄轉的雪花,她只覺得這雪夜寒涼陰森,倒未看出來哪里有甚么好來。
她抱緊了懷里的兒子,未再多言。
騾車越過了一片寬闊的平原,雪片像是棉被一樣蓋住了田地里的麥苗,厚厚的雪層間,只能見到點點嫩綠。
隨著騾車繼續走了一段,道路兩旁,田地里的麥苗已完全被新雪蓋住,再未顯露絲毫綠意。
天蒼黑,地茫茫。
騾馬車停在了一座野廟前。
這座野廟立在一道高闊堤壩下,廟門半掩著,內里還有火光閃動著。
有人爭執交談的聲音,便被嗚嗚風聲裹挾著,吹進了停在廟門前這輛騾車上的幾人耳中。
“誒,誒!”
“我們一個年過古稀,一直都在這里守廟,從未做過甚么壞事,一個更是瞎了眼的孤寡老者——你們為什么要欺負我倆?大家在這間野廟里相聚,本是一場緣分,何必要把一場緣分變成孽障呢?”
“老瞎子少廢話!
還緣分,孽障——你嘴里的詞兒倒是一套一套的。
看你這招旗上,寫著甚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能批掌紋骨相,善算八字生辰,還號作甚么‘九流散人’……呵!甚么狗屁名號,爺們從來沒聽過!
嘿嘿黑……你這么能算,可算到了自己今天會有這一難?!”
“算命就是混口飯吃……
小老兒一月里只有一天算卦算命,無所不準。
今下這情形,不必小老兒批算,小老兒亦知自己與這位老廟祝,當下絕不會死……至于你們嘛……嘿——你們今天有血光之災,搞不好就得命喪黃泉!”
“入你娘!
看我不先打你個頭破血流,叫你今天遭上血光之災——”
“慢點動手,慢點動手!
大哥,金大已經到了!”
“嗯?
把這倆老頭嘴巴堵上,拖神像后頭去!
別磨蹭!待會兒再搜他倆身上有沒有錢財!”
……
野廟里的吵鬧聲倏忽消寂了下去。
有個黑臉漢子從那半掩著的廟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