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山投影后探出頭來,看到那道只身擋住淚海傾覆的身影,攔在真空四使身前,心里生出的荒謬感,倏地消失無蹤,緊跟著,一個念頭便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再也揮之不去。
我怎么沒有這樣的兄長、師兄?
白常青腦海里正轉(zhuǎn)動著念頭,背后忽生出陣陣寒意。他慌忙扭頭看去,就見一個穿一身交領(lǐng)道袍的花白發(fā)老者正站在自己身后。
那老者面孔上沒有眼睛,本屬于眼眶的部位,此時被一層薄薄的皮膜覆蓋著。
看到老者的一瞬間,白常青就直接躬身拜了下去:“拜見教首!”
先前的白發(fā)少年人乃是‘真空教首’,今下這個花白發(fā)沒有眼睛的老者,同樣亦是‘真空教首’,真空教首有許多個,白常青最為熟悉、最常見到的就是眼前這位——只是這位的眼睛怎么不在臉上?
它去了何處?
花白發(fā)老者靜靜站立在白常青身后,對于白常青的拜見無動于衷。
白常青亦不敢起身,便只能躬身低頭站著,聽到重重淚山之后響起的言語聲——
重重淚山之后。
一條手臂齊肩而斷的白發(fā)少年真空教首從淚海之中顯出身形,‘他’目視著站在真空四使之前的蘇午,面上終于有了些許生動表情,不再似從前一般冷漠,帶上了些許笑意:“閣下手段不俗,你我爭斗,斷然不會輕易分出結(jié)果。
若是你我兩敗俱傷,反倒會令白蓮教其他派支盡收漁翁之利。
你自靈山之外而來,應(yīng)能看到外面已經(jīng)諸多白蓮派支在此方匯聚。
不妨你我就此休戰(zhàn),我放你與你那四位同門離去,我們之間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如何?”
白常青聽到那白發(fā)教首所言,低垂的頭顱上,目光微微轉(zhuǎn)動。
他實力遠(yuǎn)遠(yuǎn)不及真空教首,不然作為真空家鄉(xiāng)會首領(lǐng),也不至于在面對教首之時,如此卑躬屈膝,但當(dāng)下形勢,他還是看明白了些許——
教首開始說話,開始講道理了!
其既開始講道理,正說明當(dāng)下情況,由不得其‘不講道理’!
到了此時,白常青亦希望雙方爭斗就此結(jié)束——他是為撈取功勞而來的,不是為送命而來的!
他屏息凝神,豎著耳朵,聽到那真空四使的師兄平淡的言語聲。
蘇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道血淋淋的手臂,抬眼看向一身雪白渾然不似活人的白發(fā)少年人,口中道:“你覺得,你我之間恩怨,一筆勾銷得了嗎?”
“只要愿意溝通,總能化干戈為玉帛。”白發(fā)教首面上笑意更濃。
“你當(dāng)下之人身,并非你之本尊身。
依照我的師妹們所言,你已將自身與無生老母詭性相合,成就‘真空道化身’——此或許才是你的本尊身。當(dāng)下這具示現(xiàn)于我眼前的,不過是你在人間行走的眾多人身之一罷了。”蘇午徐徐出聲,轉(zhuǎn)而說起了其他話題。
白發(fā)少年真空教首注視著蘇午,他實看不透對方,所以才愿意與對方勾銷恩怨——可對方好似已經(jīng)看出了他的一些虛實。
蘇午繼續(xù)道:“不過殺你一具人身,與殺你所有人身,于我而言沒有甚么區(qū)別。
你害我同門至此,如此欺負(fù)他們——
既然如此,不妨待我殺凈了你的人身以后,我們再談勾銷恩怨之事罷!”
“什么?!”
蘇午話音未落,白發(fā)斷臂教首神色陡地變得冰冷,他看著對面青年人,立刻將自身沉入淚海之中,以防備對方可能‘暴起發(fā)難’!
然而,蘇午卻只是平淡地看著他,任憑他將自身沉入淚海之內(nèi)。
他這般緊張的動作,反而成了笑話!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蘇午看著漸漸平靜下去的那片淚海,如是道。
轟隆!
一道燦白雷霆撕裂大哭靈山世界,將這世界中的一座淚山劈成煙氣消散——雷霆樹立于蘇午身后,如同存在于這世界中無可彌補的裂痕!
裂痕之內(nèi),一道恐怖形影忽然探出手臂!
那道腳踩著無數(shù)恐怖厲詭京觀的恐怖形影,沒有實形的手臂一探出裂縫,就化作了一道龍臂!
由滾滾劫云凝就的氣鱗,覆蓋于那道龍臂之上!
龍臂越過蘇午的肩膀,抓住了蘇午遞過去的那條血淋淋手臂,而后瞬息回歸于裂縫之內(nèi)。
下一剎,大哭靈山世界之內(nèi),雷音炸響!
“沾因諸類,跪吾臺前!
有赦不赦,一應(yīng)斷頭!”
轟隆!
那道豎著立于大哭靈山世界之中的熾白雷霆裂縫,驟然間彌漫開一道道人手一般的雷霆電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