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輪內(nèi),盤著梳丫髻的粉衣少女,不停地用手背抹著自己的眼角。
那道沖天而起的漆黑火焰里,未有顯出任何人的形影,它停駐在蘇午的不遠(yuǎn)處,漆黑薪火里似乎有一雙眼睛,凝望了蘇午良久良久,黑色火柱倏地顫抖了一下,在此時反而更遠(yuǎn)離了蘇午幾步,它又不肯走得太遠(yuǎn),便躲在三道火光之后,時時看向蘇午,不愿收回目光——
四道薪火之中,除了那道漆黑火焰之外,其余三道火焰之中,仍留有‘倒垂十字’的黑痕。
今時場中,除了蘇午與那道漆黑薪火,余者無不被‘紅騎士’的死劫規(guī)律鎖定!
“師兄……”
這時候,一個有些畏怯的女聲在虛空中響起。
蘇午聽到那個女聲,心神一顫,便將目光投向了那置身于月輪一般的薪火中的溫婉女子,他張了張口:“青苗……”
他的目光倏忽回轉(zhuǎn),又落在那道自始至終未顯出身影的漆黑火柱之上,那道火柱又復(fù)倒退,距蘇午更遠(yuǎn)。
師弟李虎、師妹李青苗、師妹李秀秀俱在這里了。
‘珠兒’必然也在這里。
但她卻始終未與蘇午相見。
“終于在今時見到了大師兄,也不枉費(fèi)這數(shù)百年在薪火中的煎熬……”月輪中的李青苗,嘴唇未動,她的聲音卻縈繞在四下,“師兄,我們今時已非人身了……
我們已經(jīng)死了……”
死了?
死了!
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蘇午的心神間,他挺直的腰背猛地塌下去了幾寸。
那道躲在青苗、李虎、秀秀三人身后的漆黑火柱,急趨向前——又在半途退了回去。
火光里的三個師弟師妹們臉上都帶著笑容。
李虎更是大笑了起來:“我們死都死了這么久,還沒有死透——師兄,我們已經(jīng)夠本啦,你別替我們難受甚么!
還是當(dāng)下事最要緊啊!”
“珠兒、珠兒……”蘇午轉(zhuǎn)頭四顧,目光最終又落在那道漆黑火柱上。
那道即便在白晝象升之中,仍舊未顯出絲毫被壓制之跡象的漆黑火柱,此下靜靜地停駐于蘇午對面數(shù)丈之外,她既未閃躲,亦未向蘇午接近,令蘇午在忽恍之間,好似看到了當(dāng)年師妹一身花布衣裳,踩著繡鞋,俏生生地站在彼地,眉眼彎彎,眼神里滿是歡喜地望向自己。
“珠兒的情況,比我們更復(fù)雜些……”青苗抬眼環(huán)視四下,她看到這遮蔽去恐怖死劫規(guī)律的‘白晝’,在此時已經(jīng)搖搖欲墜起來,“但她今時就在師兄眼前。
師兄,還是先解決當(dāng)下事吧。”
蘇午沉默了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他取來一些紙張裁剪成的紙人,在紙人之后書寫上‘李彘’的名字,旋而捏著紙人,心念一轉(zhuǎn),手中紙人無火自燃。
裊裊青煙飄入冥冥之中。
這時候,邵道師、麻仙姑亦走上了山頂。
他們與蘇午打了招呼,并未與蘇午過多寒暄甚么,神色嚴(yán)肅地站到了一旁。
隨后,一頂紅轎子在諸多紙扎成的‘樂師’、‘鼓手’、‘轎夫’等隨員的簇?fù)硐拢霈F(xiàn)在山頂,那頂轎子遠(yuǎn)遠(yuǎn)地停在山邊上,未有主動與場中任何一人招呼。
蘇午掃了那頂紅轎子一眼,微微皺眉。
他未開口說話,轎子里傳出一陣分辨不清男女的聲音:“山下的滿清妖人,暫且被攔住了,攻不上山來——照當(dāng)下的情形來看,不管是八旗軍,還是紅哀會的‘哀主’,多半都趁這機(jī)會逃跑去了,這個熱鬧,他們斷不會來湊了。”
紅轎子里的‘人’雖未標(biāo)明身份,但其言語態(tài)度,已然說明了自身的立場。
至少ta與蘇午一方非是敵人。
“這次紅哀會摻和進(jìn)來的妖人,竟然是紅哀會的‘哀主’嗎?
貧道不知閣下是‘紙娘娘會’里的哪位娘娘當(dāng)面?”邵道師適時出聲,向那‘紅轎子’問了幾句。
‘紅轎子’中,又傳出一陣辨認(rèn)不出是男是女的笑聲。
那陣笑聲漸漸沉寂下去,轉(zhuǎn)而有言語聲從轎內(nèi)傳出:“方才在山下的時候,‘真空四使’才與那紅哀會的詭東西交過手,應(yīng)該能試出那詭東西的成色呀?
那個詭東西,只能是‘哀主’親臨了。
嘻……”
聽到轎子里傳來的不陰不陽的笑聲,蘇午皺著眉頭,朝那頂紅轎子看去。
紅轎子中的笑聲倏忽收住。
麻仙姑見此情景,目光在蘇午與那頂紅轎子間轉(zhuǎn)了轉(zhuǎn),神色未變。
邵道師不覺有異,接著道:“傳聞‘紅哀會’的哀主已不是從前那個‘王傳貞’了,好似名作‘胡蘇蘇’,其行事比先前那個王傳貞,更為狠絕,有重振紅哀會魔威之相,‘真空蓮鄉(xiāng)會’的各位,未在‘胡蘇蘇’手上吃虧罷?”
說話之間,邵道師目光看向了真空四使——那四道薪火。
青苗、秀秀、珠兒皆默不作聲。
李虎則出聲道:“閣下不必?fù)?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