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未能成功,匠人垂頭看向四下。
四下里的人們,默不作聲地聚攏在他站立的木架下。
有人爬上了木架,有人從下面遞過來明晃晃的刀子。爬上木架的人接過那人手中的刀子,繼而連著兩刀,斬斷了那匠人的手腕!
匠人的手掌留在泥胎的肩膀后,‘他’自身則被踢下了木架!
雙手被斬去的匠人,手腕處流淌下銀灰色的鮮血,他被聚在木架下的人們托了起來,托著他到廟堂角落。
匠人未有掙扎什么,只是臉色恐懼地看著周圍一切:
廟堂的那片角落里,以銀灰色的石頭堆積成了一個淺池子。
圍在池子旁的幾個人提起一擔一擔的泥土,倒入那池子中,他們隨后停下動作,看著被眾人托舉而起,失去雙掌的匠人。他們撐著手中的鐵鏟,朝那群人揮了揮手。
人們將托舉起來的匠人直接扔進了那方池子內。
匠人跌進泥灰里,濺起蓬蓬灰霧。
周圍持鐵鏟的人們,操起手中的鐵鏟,搗向了池子中……
不多時,一桶桶銀灰色的泥漿被人們被池子中提了出來,提到木架子上,供架子上的匠人們取用。先前那個首先爬上木架,斬下匠人手臂的人,此時成為了新的匠人。
爬上架子的匠人越來越多。
被扯下木架子,送到池子里,煉成泥漿的匠人也越來越多。
可這大廟中的神靈,卻始終未被塑造出五官來。
它的五官,始終都是一片模糊。
聚集在大廟內外的人們,臉色依舊木然,可他們的聲音卻開始焦躁了起來。
“怎么還是無法叫泥胎‘顯神’?!”
“還以為這座新出來的大廟,能顯出多厲害的‘神’來,沒想到它顯神竟這么難?”
“‘少陽山’下面新出現的那座小廟里,很早就顯出‘神’了,這會兒那邊人正背著‘神’往少陽山上扛呢!”
“再晚的話,這一個百年就沒有機會了……
我們已經連續四個百年未能送神上山,這一個百年若是再沒有機會,咱們全家上下,男女老少就都得去‘填墳’了!”
“我不想死啊……”
廟堂內外,因為神臺上的泥胎遲遲無法被塑造出五官,無法‘顯神’,眾人焦躁地吵鬧著,他們聲音里蘊含的情緒,旁人一聽即明,可若有旁人在此時卻看他們的臉色,便又發現他們神色分外呆滯木然,像是一具具木偶。
先前被斬去雙手,搗成泥漿的匠人、砍下匠人雙手的那人、遞刀上去的人們……如此眾多人臉上,很少見到有甚么表情。
他們的聲音與他們的面色根本不匹配。
人們吵作一團,木架上的匠人們動作更快。
比起被搗碎成泥,用來塑化眼前的這尊泥胎神像,他們更加畏懼被發配去‘填墳’!
七八個匠人站在泥胎神像正前方的木架上,他們不斷地以各種工具在泥胎面孔上勾勒出五官,那被勾勒出的五官,往往在幾個呼吸之后,就又消隱下去。
可到了這個時候,卻也不能放棄。
這時候他們也再找不到第二座新出現的廟了!
匠人們合力運用著種種工具,又一次地在泥胎面部勾勒出了一副五官,他們隨后停下動作,緊張地看著泥胎被勾勒出五官的面孔。
那副五官停留在這尊泥胎神像的面部,停留了較久的時間。
眾人見狀,木然的面孔上隱約流露喜色。
但他們先前經歷了許多次的失敗,更怕自己高興得太早,是以大都仍木著個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泥胎的面部。
在他們的注視之下,那泥胎的面孔之上,忽然傳出細微的聲響。
咔嚓。
哪怕只是如此細微的聲響,在今時落針可聞的廟堂里,依舊如此顯眼。更何況,這種像是甚么東西破碎了的聲音,自開始響起之后,便再未停歇!
咔嚓!咔嚓!咔咔咔嚓嚓——
持續不斷的破碎聲從泥胎周身各處響起!
一道道細密的裂紋交織在泥胎面孔之上,并從面孔處往周身蔓延!
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泥胎周身各處已是裂紋叢生!
它的面部更是猛地剝落下大塊大塊的泥殼!
“徹底完了!”
“五次機會,都不能送神上山——”
“咱們齊家血脈,這次全完了啊!”
人聲沸騰!
伴隨著陣陣悲慟惶恐的叫嚎聲,聚在廟堂內外的這些人臉上,終于不再是一片木然,漸漸有了恐懼、悲傷的神色!
匠人們站在木架子上,滿臉絕望,看著前頭不斷崩脫下一塊塊泥殼的泥胎!
雖然此前四次塑造泥胎,他們均未能在一定時間內令泥胎顯神,繼而送神上山,但前面四次他們每一次至少還能砌造出完整的泥胎神像,唯獨這第五次,他們不僅未能塑造出完整的泥胎神像,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