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柳父身上的白布徐徐滑脫,露出它那張高度腐爛的臉。
它眼眶里青灰的眼珠轉動著,看向額頭死死貼著地面、背脊隆起的老嫗,空洞冰冷的聲音,從它口中傳出,猶如一陣冰冷的風,鉆進在場所有人的每一個毛孔中:“你喚我回來,叫我不能安息——是為了什么事情啊……”
駝背老嫗聽到那個聲音,頓時渾身發抖,這下子都不用再努力擠眼睛,眼淚鼻涕就一齊在她臉上肆意橫流:“娘、娘就是想你,娘想你啊,兒!
不能耽誤你上路啊,兒,你、你回去罷,你快回去罷!”
“爹!”
這時,柳飛煙忽然朝那具腐尸磕了個頭,眼眶里滾落淚水:“我不知道咱們家的錢糧藏在哪里,您也沒告訴過我——奶奶和大伯、三叔、四叔……他們非要說我知道錢糧藏在哪兒!
您既然回來了,就請您親口告訴他們吧,您把糧食和錢藏在哪兒了?!”
柳飛煙每點到一個人,便有一個人渾身發抖,兩股戰戰,拼命想低下頭,卻被無形的力量鉗制著脖頸,令他們不得不抬起頭,正視著昏暗堂屋里,木板上坐起來的那兩具腐尸!
大伯臉色煞白,怕得面容扭曲,不停地流著眼淚;
三叔還想強作出笑臉,卻在陣陣冷意的沖擊下,紅了眼眶,當場就尿了褲襠;
其余眾多親戚的表現也極不堪,嚎啕大哭著,請求堂屋里坐起來的‘柳父’的寬恕!
那位王官人,此下更如同失了魂兒一般,不停猛烈地點著頭顱,離他近的人,都能聽到他脖頸上下搖晃之際,發出的咔咔之聲!
他卻是在以‘點頭’代‘磕頭’了!
“我活著的時候,確實沒把錢糧藏在哪里,告訴你啊——
娘,你何必為難她,為難我這唯一的一個血脈?”木板上的柳父轉動脖頸,脖頸上的腐肉層層脫落,它看過在場每一個柳家親戚,最終將目光定格在駝背老嫗身上。
第1029章 、飛煙
嘎啦,嘎啦……
骨骼扭轉摩擦的聲音在堂屋里顯得分外清晰。
柳父脖頸上的腐肉片片脫落以后,就顯出了其下的發黃骨骼。
駝背老嫗聽著那陣令人心頭發寒的聲音,她腦袋死死地貼在地面上,不愿抬頭——然而,此時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鉗制著她的脖頸,令她那張滿是涕淚的扭曲面孔不得不揚起來,與木板上坐著的那具腐尸對視!
她嚇得腦袋上的頭發都要豎起來,面孔扭曲著,在‘柳父’那兩只死人眼的注視下,哆哆嗦嗦地道:“娘、娘錯了,娘不該為難這個孫女兒……
孩子,你快走吧,快上路吧——娘跟你保證,以后不會再為難飛煙了!”
‘柳父’一雙青白的眼珠子盯著駝背老嫗看了一陣,在駝背老嫗渾身發抖,不斷哀求之下,它緩緩轉動頭顱,一雙死人眼看向了柳飛煙。
柳飛煙看到,有青蒙蒙霧氣在那具腐尸后飄卷著,李家那位小哥的身影在霧氣里若隱若現,他的臉孔在霧氣里忽而變得清晰,眼睛平靜地看著柳飛煙,內中未生一絲波瀾。
看著李家小哥的目光,柳飛煙忽然意識到了甚么。
——今下堂內門外這些人的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間了。
李家小哥把決定這些人生死的權力交給了她自己。
柳飛煙沉默了片刻,轉臉看向了駝背老嫗,輕輕出聲道:“奶奶,我家田宅里,屬于柳家祖產的部分,你和幾位叔伯都可以拿走。
但其他的那些,是我們一家多年積攢下來的,你要留給我家。”
駝背老嫗轉臉看著柳飛煙,眼神里驚怒交加,她未想到在這個時候,這個一向膽怯的孫女竟有這樣的膽子,敢在鬼面前跟自己‘漫天要價’,但她聽‘柳父’言語,心里也知死了的二兒子,不知為何竟然會偏向一向不受他關愛的長女。
形勢比人強,先把這個鬼給哄走了,其他一切就都好說!
她連連點頭道:“都留給你,都給你!
傳到你爹手上的那份柳家祖產,也交給你——你也姓柳,是咱們自家人,你爹你娘死了,身后沒人,甚么事情都需你來操辦,那份祖產也該傳到你手里!”
“我不要那些。把該我的給我就行了。”柳飛煙搖了搖頭,轉臉看向木板上坐正的腐尸,目光越過那具腐尸,落在了眉頭微皺的蘇午身上。
她見蘇午皺眉,頓時有些緊張,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
這時候,木板上的‘柳父’口中發出陰沉冰冷的聲音:“既然事情解決,我便得回去了——我們仨不能在人間停留太久,這次是去陰間的路上被娘親叫魂叫回來的,待會兒去了陰間,咱們就天人永隔了……
娘親,你若思念兒子,不妨跟兒子一起去吧……”
駝背老嫗聽到柳父的話,本來還如釋重負,但又聽到它最后一句,頓時嚇得臉色煞白,臉上又淌起了淚水:“孩子,你還是上路罷,家里的事情不用你牽掛……
你大哥、三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