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脫離,緩緩睜開了雙眼,看到被一層昏暗遮蔽著的房梁、椽子。
這是她自己的居室。
此間有她所熟悉的一切。
但她的思維還沉淀在那個放松的、明快的夢境里,意識陡然回歸現實內,心底卻有些淡淡的失落與回味。
柳飛煙心底的淺淺情緒,很快就被屋子外不斷傳進來的嚎哭聲、哀樂聲給沖散了。
她以手肘撐著床鋪,欲從床上爬起,但她才剛作出動作,一陣虛弱無力感就從她周身各處傳來,腦袋里昏昏沉沉,隨著她身體晃動,而生出一陣陣的頭痛。柳飛煙臉色發白,忍不住躺回了被窩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你被厲詭詭韻侵傷,害了一場大病。
今下還未徹底痊愈。”這時候,一個平靜的男聲從柳飛煙床畔響起。
柳飛煙聽到這個男聲,頓時嚇了一跳——她方才環視房間,分明未有見到有其他人影,今下卻陡然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她的居室里,怎么會有男人?
這事情傳出去,她該怎么做人?
爹娘兄弟到時候又不知該怎么作踐她,辱罵她?!
爹爹、娘親、飛舟……
那些散亂無序的記憶,隨著她思維徹底轉動開來,而被有序地重組了起來,她終于回憶起:“爹爹,娘親和飛舟,都被那些黑頭發纏住了。
他們腦袋轉成那樣,應該是沒命了……
門外的哭喪聲,原來是爹爹的父母親戚的哭喪聲嗎?
我后來經歷了甚么?
怎么會好好地在床上躺著?
還是說,先前一切其實才是個夢嗎?”
想及爹娘兄弟先前的恐怖模樣,柳飛煙心生恐懼的同時,又有些淡淡的悲傷——雖然她一路成長至今極不容易,飽受父母兄弟的刻薄,但爹娘畢竟是生養她的人,兩人就這樣死了,她仍難免難過。
“此前一切,并非夢境。
你的父母兄弟已經死在厲詭手下。
你本來也抵御不住那厲詭的詭韻,應該死在那厲詭手下的……”青蒙蒙霧氣在柳飛煙床畔飄散開,蘇午、白駒、黑儺的身影在霧氣里緩緩顯現。
站在最前頭的蘇午看著床上面露懼色的柳飛煙,溫和地道:“不過你命格較為特殊,與那厲詭的命格有契合之處,是以它未能奪去你的性命,你因此活了下來。
外面到處都是你家親戚,他們來給你的父母兄弟辦喪事。
待會兒應該就會有人進這個屋來,和你商談你父母兄弟喪事該怎么辦了。”
“我、我最后昏了過去……”柳飛煙躲在被窩里,畏怯地看著霧氣里走出來的蘇午三人,她識得了蘇午,認出蘇午就是早晨在自己面攤上吃面的李家小哥兒,他多送了自己一塊銀餅——柳飛煙想到這些,心神稍稍鎮定,依舊小聲地向蘇午問道,“是你在之后救了我嗎?”
蘇午笑了笑,未置可否:“你家的那些親戚,已經搬空了你爹娘兄弟居住的那幾間屋子里,所有的家私,但他們還未有找到你爹藏起來的銀錢資財與糧食。
待會兒有人來尋你,應該也是問你這個事情的。
你好好想一想,待會兒該怎么應對他們?”
“我、我也不知爹爹把錢糧藏在哪里了……”柳飛煙眼神茫然又害怕,想到平日里那些本就看不起自己、經常刻薄自己的親戚,此時就站在門外,對自家的財產虎視眈眈,她就更加害怕了,囁嚅著嘴唇,道,“我、我還私藏了一百文錢,藏在左邊床腳下,把這些錢給他們……”
“緣何要把你的錢給他們?”蘇午看著柳飛煙,搖頭反問了一句,隨后又道,“我是外人,本不該置喙你的家事,不過你命格特殊,可能與我的某位故人有些因果淵源,所以我會多幫助你一些,也算是幫助我的那位故人。
今時之事,你父母兄弟皆已殞命,那遺留下來的這份財產,本就該屬于你的。
屬于你的東西,緣何要拿給別人?
更何況,你本也不知家里的錢糧藏在何處,這事情就更與你沒甚么關系了。”
發詭復蘇之后,往西南方向某片地域而去。
之后瞬間消斂影蹤,疑是為人所容納。
但是柳飛煙同樣在發詭的死劫規律之下,活得了性命——蘇午后來批算她的命格,算出她的命格亦與發詭有些契合。
亦因為此,蘇午并未放下她可能與江鶯鶯性魂融合的猜測。
江鶯鶯性意化散于酒水之中,與他人融合,本就是無聲無息的,被融合者身上也不會有甚么顯兆,只會在偶然之間,思維里閃出一些江鶯鶯所有的記憶片段,當這些記憶片段閃出的越來越多時,江鶯鶯散碎的性意亦將在被融合者身上漸漸凸顯出來——此時即能看出端倪來。
柳飛煙今下若初步與江鶯鶯性意融合,蘇午看不出端倪,卻也是正常。
“可是我不拿給他們,他們也不愿罷休的,報官的話,官府也會偏向他們,不會管我死活的……”柳飛煙低著頭,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