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處,像是這個夢境世界最深處沾附的病疾。
病在腠理,亡羊補(bǔ)牢,時尤未晚!
蘇午看著手中的酒壇,一仰脖,壇中如煙般縹緲的酒水盡數(shù)傾入了他的口中,被他不斷吞下——他喝下了整壇酒,整個世界又‘搖搖晃晃’起來!
——卻不是世界在搖晃。
而是他自身站在了軟綿綿的云端,東倒西歪,不斷搖晃!
他的身形向前一個踉蹌,正撞在了那緩緩扭轉(zhuǎn)王清平脖頸的披人皮婚紗厲詭身上,將人皮婚紗厲詭撞得向后倒退。
同時,他背后木箱也被撞倒在地。
木箱大開。
箱中擺著一套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衣裳,以及一部書冊。
原本擺在王清平、周潔雪夫婦跟前的那副紙?jiān)?,無聲無息地燃燒起灰白的火,火光一縷一縷地鉆入蘇午周身,蘇午渾身被火焰包裹著,搖搖晃晃地伸手去拿箱子里的衣裳。
他穿上一件灰撲撲的長袍,戴著一頂‘烏紗帽’,那帽子的帽翅子搖搖晃晃著,忽有只黑貓從黑暗里奔出,騰躍而上,穩(wěn)穩(wěn)地蹲坐在了帽翅子上。
灰袍子的蘇午撿起了箱角落里的書冊。
他踉踉蹌蹌地走著,翻開了書冊。
書冊上,那原本被水泡花了的字跡,此時變成了一道道紋理,一條條溝壑,他瞇著眼細(xì)瞧著那些溝壑紋理,那道道紋理溝壑在他的眼中重疊交錯,不停蜿蜒著,在須臾間好似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核桃。
在這個巨大的‘核桃’上,他看到有些紋路甚為怪異,與周圍其他紋理溝壑并不相稱。
望著那些怪異的溝壑,他的‘靈感’一個接一個地迸發(fā)了出來!
“取你二人的婚書來。”
蘇午放下書冊,一手按住了那再度撲上來的披人皮婚紗厲詭,使之動彈不得,他渾渾噩噩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王清平夫婦,出聲說話。
仰望著他的王清平夫婦,看到他昏沉沉的目光,卻好似看到了一輪又一輪太陽競相升上寂暗的蒼穹,二人忙不迭地點(diǎn)頭,連滾帶爬地跑進(jìn)了紅洋樓里——
他轉(zhuǎn)頭看向了逃到一邊去的壯漢。
壯漢眼神震驚地看著蘇午,忽然也噗通一下子跪了下去:“天爺爺!
鬼郎中!
你也給我家開個方子吧!
你給我的家鄉(xiāng)也開個方子!”
蘇午并不回應(yīng)壯漢的懇求,他的身軀搖搖晃晃,手掌按著的披人皮婚紗厲詭,卻像是被一根柱子壓著的小蟲子,此下根本動彈不得!
“把他家側(cè)門前面的那棵合歡樹伐倒。
截取樹木中段,刨出一個坑來給我。”蘇午向壯漢吩咐道。
壯漢忙不迭地點(diǎn)頭,也急火火地奔到紅洋樓側(cè)門邊栽植的合歡樹前忙活去了。
蘇午微瞇著眼睛。
頭頂烏紗帽的帽翅子顫動著。
右邊帽翅子上蹲坐的黑貓,渾身發(fā)散出叢叢漆黑的發(fā)絲,那些發(fā)絲繚繞向天穹。
黑貓仰起一張老婆婆臉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午,蒼老而詭異的面容上流露一抹笑意。
蘇午卻對自己帽翅子上蹲坐的黑貓渾然無覺,他看著王清平夫婦匆匆而去,又匆匆而來。壯漢也扛著合歡樹中段,趕緊奔到了蘇午面前。
蘇午拿起王清平遞過來的婚書,將之翻開來,又向二者伸出手去:“頭發(fā)?!?
“頭發(fā)?!”
夫婦二人微一愣神。
旁邊的壯漢倒反應(yīng)得快:“愣著干什么,快把你們的頭發(fā)薅出來點(diǎn)兒,交給天爺爺!”
說著,壯漢先動手從自己腦袋上薅了一叢頭發(fā),他諂媚地笑著,將手里的頭發(fā)遞向蘇午,蘇午卻打掉了他伸過來的手掌,根本就不接他遞來的頭發(fā),轉(zhuǎn)而接過王清平夫婦各自奉上的一叢發(fā)絲,夾在那道婚書中,塞進(jìn)了壯漢砍伐來的合歡路中段里。
他搖搖晃晃地朝前走著。
已經(jīng)未再以手掌按住‘披人皮婚紗的厲詭’——但這厲詭卻只是渾渾噩噩地跟在他身后,再未散發(fā)出任何殺人規(guī)律。
他將合歡樹中段埋進(jìn)了紅洋樓的‘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