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將那一捆捆竹節插在車陣外,拿火引子點燃了棉線。
爆竹聲動!
噼啪之聲連連響起,伴隨著那陣陣铓鑼聲,以及四周燃亮的篝火,竟令這個寂冷詭異的夜晚,瞬時變得熱鬧了起來,好似當下在慶祝某個隆重的節日一般。
然而,車陣中的人們臉上,并沒有任何歡度節慶的喜色,反而一個個臉色凝重,嘴唇翕動,暗暗祈禱著。
周博驅馬走近了‘東主夫人’的車駕,低聲說道:“東主。
馬幫行走在外,‘鬼打墻’、‘鬼遮眼’這般情形,其實并不少見,這般情形在多數時候都因人們心生恐懼,進而自迷雙眼引起。
但也有些時候是真正遭遇了厲詭。
若情況是前者的話,便如當下這般,制造出一些響動來,驅散自心中的恐懼,即能望見前路,鬼打墻、鬼遮眼的情形頃刻散去。
若情況屬于后者——燃放這般加了‘懾詭散’的爆竹,也能起到一些作用,令厲詭退避。
不過,今下情況不好。
先前那個厲詭未被咱們徹底嚇退,如今又遇著了‘鬼打墻’,密藏域地界又比漢地更兇險了不知多少——我實擔心,咱們可能會面臨前狼后虎的夾逼……”
“我和馬鍋頭想到一處去了,其實我也有這般擔憂。”車駕中,傳出東主夫人怪異沙啞的嗓音。
聽得她所言,周博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
以為對方終于意識到了此下情形的不尋常,愿意配合自己。
但卻未有想到,東主夫人話音落地后,話鋒忽然一轉,又道:“馬鍋頭,你聽聽我的辦法,看看我這個提議如何?”
周博聞言,心生不祥預感。
但亦耐著性子,點頭道:“夫人請講。”
“我是想著,今下咱們被困在這‘鬼打墻’中,后頭又有厲詭追逼,若所有人都困守此地,那眼下便是無路可走的境地。
不如我們將人分成兩撥,請學過‘背鬼戲法’的精干兄弟策馬離開此地,看看能否在外尋得一條生路。
其他人就留在這里,與暗中潛藏的厲詭多多周旋。
馬鍋頭覺得這個法子如何?”
周博臉色一滯。
在車廂外一拱手,沉聲道:“雖然多數時候,有路可走看似比無路可走的情況要好,但面臨厲詭侵襲,無路可走其實并非最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前路如何,卻要亂走——如此一步行差踏錯,就可能真正把自己本來還能挽回的局面,逆轉回來,徹底變為死局。
是以,夫人,我不能同意你的辦法。”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畢竟我是個婦道人家,夫君生死不知,一身安危全系在他人一念之間,今下雖還被尊一聲‘東主’,說到底亦只是他人眼里一個可以隨意拿捏的弱女子罷了……”啜泣聲又從車廂里響起了。
周博擰緊了眉毛,低沉道:“王夫人,我并無此意。
實在是面對厲詭侵襲,最好不要分散人手。
有些厲詭本身只能逐個殺人,若將大家都分散開,就正中其下懷……”
“哎……
周鍋頭想要怎么做便怎么做罷。
我畢竟是勸不住你的。
今下若是死了,也正好一了百了,說不定能在九泉之下與相公再見……”
周博張口正要再言,抬頭卻看到——那圍著車陣時刻變幻的十余張鬼臉,它們進退沖突之間演化出的陣勢忽然變得散亂!
馬鍋頭心里猛地打了個突!
十余張鬼臉通過步伐變幻,以及那陣陣白煙的遮掩,變幻出來的陣勢散亂了一個剎那,即恢復正常。
但周博卻已發現,原本十六個演‘背鬼戲法’的兄弟,今下卻少了一個,變成了十五個!
他匆匆離開王夫人的車駕旁,急奔向圈陣之外。
幾個青年扛著一個被鬼臉披風包裹著的人歸回這邊,給他灌藥的灌藥,拍背的拍背——周博一看那兄弟慘白如紙的臉色,立刻蹲身下去,隨手折斷一根線香,在手指腹間碾成粉末,湊近負責演‘背鬼戲法’的馬幫兄弟鼻孔,輕輕一吹——
將香灰粉末吹進那人鼻孔中。
那人的身形頓時像是一條落在岸邊的活魚般板動了起來!
在板動中,其口鼻間流淌出汩汩散發著陰冷詭韻的黑水!
隨著其口鼻中淌出黑水,其面色頓時泛起些絲紅潤來,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看著正對著他的馬鍋頭,說了句話:“你要去哪里呀?”
那聲音,細而輕,猶如女子撒嬌一般。
伴隨著那聲音響起,那人的臉色頓又變得慘白,白得發光!
‘他’翻動著一雙只剩眼白的眼睛,身上裹著的鬼臉披風,變成了一件漆黑的壽字紋后袍子!
一股寒意直沖周博腦頂!
在這個瞬間,馬鍋頭的反應極快——
他膝蓋頂在身軀、面孔還在不斷變化的‘馬幫兄弟’胸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