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真人攔住了他,接著道:“某知你的心意,此事你不必勸我。
‘閭山譜系’雖好,于此中修行必然有頗多便利,
‘坐胎功’進境定能一日千里。
但某卻不喜歡這樣便利,這樣方便,還是想多啃幾塊硬骨頭來——如真能啃下幾塊硬骨頭,總算也如你一般,為后來道門弟子開辟了一條新路。
縱然不能做到,被那硬骨頭咯斷了牙齒,某也心甘情愿,毫無怨言。
——總不能青史之上記載,閭山譜系開宗大真人‘鼎陽真人’的師父,竟是個籍籍無名,一無是處之輩。北閭山上,玄玄子天資極高,福緣深厚,某卻也不曾遜色于他。
某這一生,實不愿在他人光芒之下存活!”
赤龍真人所言,叫蘇午斷絕了再勸師父甚么的念頭。
師父則在之后看向蘇午,又道:“閭山譜系,尚需汝等弟子發揚光大,你師妹鼎靈及至顯字輩諸弟子重授閭山符箓的事情,便交托于你了。”
“是。”蘇午點了點頭。
赤龍真人笑了笑,
招來眾閭山道士,同眾弟子說道:“今時平滅妖邪,南北閭山歸一統,此潑天之功唯我座下大弟子鼎陽一人專攬!
閭山法教新立,此下還沒有那么多繁文縟節。
便在今時今日,真閭山上,
某將‘閭山大真人’之位,傳于座下首徒‘鼎陽’!”
師父一番話說過,便解下腰側大真人印紐,交于蘇午,隨后又將蘇午曾經穿過又送歸的那一身紫袍為蘇午穿戴整齊,戴上了五方五老金冠,遞上‘祖師法劍’,
從此以后,南北閭山合一統。
兩地共尊鼎陽大真人!
第710章 、離開模擬
江風浩渺,秋水橫波。
此時距離‘天劫火焚盡閩地一山雙宗四壇’那一夜,已經過去了足足一個月有余。
那時閩江江面上仿佛連綿不盡、水潑不滅的大火,今時也盡隨著江水的流動,消散去了所有的痕跡。
在江面上熊熊燃燒的樓船、哀嚎不已的各宗弟子,盡數化作骨架,沉入江底,成為江中無數水族的食物。
江面上,又有種種舟船穿梭而過。
船夫們擺蕩船槳,唱著山歌,須臾間穿過了兩岸蒼翠群山。
便在這蒼翠群山與青綠江面相互映照、相互襯托,更顯水波迷離的時候,一艘烏篷船從山下的渡口邊游蕩而下。
烏篷船上,
顯純搖著船槳,
諸閭山道士在船中圍坐。
離別的氣氛在船艙里悄然流轉著,幾個女冠已經紅了眼眶。
赤龍真人在眾弟子們的簇擁下顯得頗不自在,他連番伸頭看向船艙外,似是嫌這船行得太慢,又不時回過頭來,目光看過船艙內的弟子們,良久以后,終于嘆了口氣,與船艙內的閭山群道開口說道:“何必這般哭哭啼啼?
某此去只是欲要游歷諸地,進而開始修行‘坐胎功’。
某又不是死了,你們又哭些什么?
當下亂世征兆已顯,
各方勢力粉墨登場,多少百姓被軍兵席卷,淪落得家破人亡?
縱然無有兵戈之患,無數人在厲詭侵襲之下,亦難保全自身、家人之性命,許多活到了歲數的老人,一生難免經歷幾次死別。
與他們相比,我們今時這般狀況,不知都好到了哪里去。
好了好了,莫要哭了!”
師祖一番話說過,群道心中雖仍難免傷感,但也總算都壓抑住了情緒。
坐在赤龍真人對面的蘇午,此時說道:“其他人縱是相離別,亦總有歸期——但師父與我們道別,卻未有明確說過甚么時候歸回。
是以他們才格外傷感難過一些。”
閭山群道對大真人所言顯然皆十分贊同,聽過蘇午所言以后,盡皆轉頭看著赤龍真人,希望師祖能就此給個準話。
赤龍真人在眾道目光注視下卻搖了搖頭:“為師只能保證,若有朝一日‘坐胎功’成,一定馬不停蹄立刻趕回閭山。
除此之外,確切歸期某卻不能保證。”
蘇午聞言嘆息了一聲,未有再追問甚么。
師父之意已決,他也勸阻不得。
船艙內的氣氛再度陷入沉默。
赤龍真人看了看周圍弟子,忽然從船上行囊中取出了一把舊琵琶,他咧嘴笑著,與眾弟子們說道:“先前鼎陽所授你等的那一首曲子,
你們該都還記得罷?
離別之際,不妨與某合奏此曲如何?
你們練習種種樂器,今下也該有些成果。”
‘閭山七子’聞言,都紛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