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火也將赤龍真人高大的身影映照得有幾分蕭索。
蘇午內心微有觸動,點頭應了一聲。
“你那些徒弟、你的師妹各自都有了趁手合用的兵器,那你呢?可想好了給自己打造一柄甚么樣子的兵刃?”赤龍真人咧嘴笑著,有些不自在地搓著手,向蘇午問道。
蘇午微微一愣。
燈光下的赤龍真人,面容都有些模糊。
一會兒是滿臉大胡須的高道,
一會兒好似又變成了另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
那個人叼著銅煙斗,抱著二郎腿,看著蘇午忙忙碌碌,便叫他停下來,歇一歇,喝碗水。
“問你呢!
你那些師弟師妹們都有了趁手的兵器,那你呢?
可不能只顧著別人啊,你也得想想自己……”
赤龍師父的話語聲在蘇午耳邊倏忽變作了另一個人的聲音,那人形容蒼老、微胖,看著自己的眼神里,滿是殷殷期望。
他心中一疼。
心脈輪上盤踞的一座座牌位前,忽然心燈燃亮。
溫暖的光芒如水流過心間,
將心底微微的疼都一一撫平。
“徒兒!
蘇午!”赤龍真人的呼喚聲在蘇午耳畔接連響起,隨著他的手掌按在蘇午肩頭,蘇午的思緒也終于回歸現實,一抬眼就看到了師父鎖緊的眉頭。
師父開口說道:“想什么呢?
這么入神?
你是某的大弟子,衣缽傳人——雖然某也從你那里學了不少東西,不過師徒名分總還是在這。
于情于理,某都不能置你于不顧??!
待會兒以這半份多的玉鋼,再加上那顆塑像頭顱,鑄造兩柄兵器如何?某也分你一柄——不能門下眾人皆有,就你什么都沒有啊,
那不像話!”
“待會兒再看。”蘇午已經回過神來,他向赤龍真人笑著道,“大道神韻總不好分割,須設法將大道神韻集中于一部分塑像材料之內,鍛以成兵以后,才好考慮其他事情。”
“若是不成,
某便將這副劍匣贈你。
反正以后要修坐胎功,這匣中寶劍,多數時候怕是要無緣見天日了?!背帻堈嫒伺牧伺募绾蟮膭ο?,對蘇午如是說道。
蘇午搖了搖頭:“它們亦是師父符箓法體的一部分,我拿走劍匣,對師父實力亦有損傷。
我又不是沒有合用兵刃,師父不必為此介懷!”
“某方才看你,忽生出一種你隨時都會飛走,好似不似此間人一般的感覺。
你身上藏有太多隱秘,某行走江湖,亦知不該問的不要多問,問則生禍的道理。
所以你過往如何,某不過問。
不過你今時已是閭山法脈弟子,某之衣缽傳人——也須記得,在這法脈之中,你有師父師妹、有一眾徒弟,你非孤身一人。
莫要總想著將諸事一肩挑起。
就如方才煉劍一般,讓門下弟子們多嘗試,你也能輕松些?!背帻堈嫒丝粗K午,忽然說出一番話來,把話說完,他頗有些不自在地在草棚里到處來回走動。
“顯真他們怎么還未把粥飯煮好?”
“我去看看!”
丟下兩句話,赤龍真人背著手匆匆而去。
蘇午望著師父遠去的背影,無聲地笑了笑。
未過多久,
北閭山幾個女冠嘰嘰喳喳地交談著,穿過影影綽綽的樹林,把一張方桌擺到了工棚前面。顯真將幾碗粥放在桌上,又擺了一盤切好的咸肉、咸魚到桌子中間,招呼蘇午過來吃飯。
群道聚在方桌周圍,
熱熱鬧鬧地吃過了晚飯。
又忙活著將先前燒制的薪炭挖出來,堆在草棚前。
隨后,蘇午安排眾弟子輪班休息、守夜,僅留了顯直一人在草棚里幫忙。
顯直在北閭山顯字輩諸弟子之中,天資最好,學甚么都快,是以蘇午留她在身邊,也方便傳授她一些鑄煉刀兵、運轉心神的法門,
其實北閭山群道中,除了蘇午以外,天資最好的當屬鼎靈。
不過蘇午令鼎靈今夜幫忙看顧一眾師侄輩的弟子,是以未留她在此間。
天氣一天一天地溫暖了起來,
當下即便已是夜間,氣溫亦并未降下多少。
身處于熔爐熊熊燃燒,釋放熱力的茅草棚里,顯直額頭上甚至很快就滲出了一層細汗,她沒時間擦拭汗珠,依著師父的要求,將一簸箕一簸箕的薪炭倒入爐中,提升熔爐的溫度。
“你先前協助我鍛打兵器之時,已在偶然間進入了‘心之鍛’的狀態里。
待會兒鍛打刀劍的時候,你再嘗試一番,找找感覺。
心之鍛不只能用來打鐵鑄劍,對自我心神意識亦有顯著提升效果。
等你符箓修為再上幾個層次,便會知道性魂對符箓的影響,遠遠超過肉殼對符箓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