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來那妓女又自行跳入了江中。
——仿佛江水之下,有甚么在吸引她們一樣。”
蘇午未有吝嗇甚么,分享了己方獲知的一部分情報給天蜈先生,對方想來也聽說了此事可能與五通神有牽連的傳聞,綜合各方面的情報,就看對方敢不敢順著這些線索往下查了。
對方是真正來解決問題的,
還是要將問題敷衍過去,只看這些紅頭師公接下來如何做事即知。
“莫非此事與江龍王有關聯?”天蜈先生聽完蘇午所言,皺緊了眉頭,他擰眉沉吟了片刻,抬頭與蘇午說道,“玄蛇子道友,我等先去驗看那些打撈上岸的女尸,
嘗試作法引魂,看看能否借此查見她們死前或剛死以后遭遇過甚么事情,走過哪幾段路。
如遇其他棘手情況,
還是希望玄蛇子道友、赤龍真人能不吝幫助!”
一番話說完,
天蜈先生與赤龍真人、蘇午拜別,領著一眾男男女女紅頭師公,匆忙忙離去了——先前他們氣勢洶洶迎向蘇午一行人,聞知了赤龍真人師徒身份以后,那份洶洶氣焰登時萎靡了下去,再不復振作。
這般作態看在圍觀百姓眼里,圍觀百姓內心也都不免犯嘀咕。
——莫非這外來的十余個道士,才是真龍?
連天威道壇的紅頭師公都惹不起?
“你與他分享情報,他八成不會感激你,還會在心里怪你多事。
你看他走得多急?
根本未把你的提醒放在心上。
與你我詢問線索,只是為了掩飾他先前欲要仗勢朝你我興師問罪的意圖罷了。”赤龍真人看著眾紅頭師公簇擁著金袍老道,走向河堤下那些被重新收殮了的女尸,撇嘴與蘇午說道,“不過你做得也無錯。
凡事但求問心無愧。
他是否將你我提醒放在心上是一回事。
但這般事情,關乎周邊百姓安危,他若問了,你我若藏著掖著不愿多說——那就是我們有問題了。”
“是。”蘇午點了點頭,跟著人群往河堤下的一眾紅頭師公匯集去,他說道,“咱們也去看看,他們是如何招魂引魂的?”
“都死了二三日了。
不管是肉身還是魂兒早就已經涼透。
這時候再招魂引魂還有甚么用處?”赤龍真人顯然不覺得那天蜈先生的法子能奏效,不過他還是順從了徒弟的邀請,帶著眾弟子往河堤下走去。
北閭山眾道士被人群裹挾著,聚集在河堤下。
空地上,
一具具女尸已經被草席包裹起來,做了簡單的收殮。
周遭擺放了幾副棺材,皆是她們的家人拉來的棺木,只等這邊天威道壇的師公們檢查過尸體以后,就將尸體收殮下葬。
十余個師公走在空地間,掀開了覆在女尸上的草席,對女尸身上出現的種種狀況做著檢查。
春日已至,
這些尸體又在江河中飄游了不知多少時日,
此下被打撈上岸,停放一天以后,漸漸開始散發出了尸臭。
師公們皺眉掩鼻檢查著女尸,大都是隨意翻看一下,便草草結束工作。
唯有一個身材瘦弱的女師公,對每具女尸都檢查得格外認真,不時拿出炭筆在自卑的草紙上寫寫畫畫,記錄得十分仔細。
道門之中,女子并不鮮見。
南閭山天威道壇最初承襲道門法統,其中收錄的女弟子也是頗多。
不過能成材的女師公不多——蓋因師公斗法,起的是‘武壇’,需要有勇力在身,女師公一般做不來這種武壇斗法的事情,多在幕后從事科儀文職。
十余個師公聚在了金袍老道身周。
金袍老道與他們交頭接耳一陣,
那女師公還將自己記錄的東西都呈給了天蜈先生,天蜈先生隨意掃了兩眼,就將草紙冊子遞還給那女子,轉而命弟子端來一個大圓瓷盤。
他將大圓盤擺在地上,從一具女尸周圍取了些被尸水浸濕過的沙土,均勻鋪在圓盤上。
又叫來幾個村老里正,和他們一邊交流著,一邊在圓盤上勾畫出一道橫線,橫線一側則畫些勾勾叉叉,標出‘金溪村’、‘張莊’等村落的具體位置。
橫線另一側,則標識出‘五通渡口’。
以及‘沙溪河’、‘閩江’。
——原是在圓盤上勾畫出了一副周圍地形的草圖。
隨后,
其拿來半尺來高的一個酒葫蘆,揭開葫蘆塞,從中緩緩倒出了一條油亮的百足蜈蚣——天蜈先生有些緊張地回頭看了眼北閭山眾道。
北閭山眾道盡皆眼觀鼻,鼻觀心,不言不語。
天蜈先生暗松了一口氣,令蜈蚣在那女尸身上爬了一圈,隨即將之擱在圓盤邊沿。
蜈蚣沿著盤邊走了幾圈,忽然開始走入盤中,從沙溪河口閩江段一直游曳到了五通渡口的河堤邊,就停下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