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六子的呼吸急促起來,想到先前之事,仍然難以抑制內心的恐懼,渾然劇烈顫抖著:“您不知道,我水性還算可以,船翻了以后便想著不論如何都救幾個人到岸上去——我在江水里到處尋那幾個妓女的身影,我看到她們在江水里漂著,
她們一個個本來還未顯懷的肚子,在落水以后,忽然間就像是被吹脹的豬尿泡一樣漲大了起來!
一個個還只是懷孕一月余的肚子,轉眼間就身懷六甲了!
那些肚子突然變大的妓女,都往江水底沉沒了,
我只來得及攬住一個人,拼了命把她拖上了岸。
她上岸后抱著自己的肚子,在江邊嚎哭了一陣,轉頭盯著我笑了笑,然后,她自己又一頭扎進江里去了——”
“這是水詭奪命吧?
她們都招了水詭,水詭想讓她們死,她們就活不成?!”黃六子顫抖著向蘇午問道。
蘇午眉頭緊鎖,
聯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先前黃六子與老廟祝交談時稱:那幾個妓女在正月里‘五通神巡游會’上,拜過五通神,各自許了不知甚么愿望——今時不比現實,今時勾欄瓦舍里的女子,絕大多數都是身世凄慘的可憐人,若一天不按著勾欄主的要求接十幾回客人,沒有飯吃只是最輕的懲罰。
令未完成任務的妓女赤腳在鋪著碎瓷片的地面上來回行走、動輒鞭打掌嘴在勾欄瓦舍里不過是尋常事。
那幾個妓女拜祭‘五通神’之時,所許愿望由此可以預見,多半與脫離魔窟有很大關聯。
而在今夜,北閭山一眾人住進了五通神廟。
除了赤龍真人‘拜’過五通神像以外,試圖探查其底細以外,北閭山眾人并未對這個‘五通神’有過太多關注,饒是如此,就在今夜——童家兩姐妹、顯興都受到了不明蠱惑,童青竹更是被蠱惑得在蘇午耳邊聲稱,想與他生孩子!
蘇午起初時以為童青竹等人是被鬼祟蠱惑,因而生出了情欲。
現下來看,
事實或許并非如此。
暗中的鬼祟蠱惑她們生出情欲,只是一個過程,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讓她們懷上孩子——就像那幾個在五通神前許愿的妓女一樣,她們都有了神韻,哪怕勾欄主給她們灌落胎藥,也未能落掉她們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才是鬼祟的目的!
那幾個妓女或許在‘五通神’前許愿脫離魔窟,
今時她們卻以另一種方式離了魔窟……想來這種方式非在她們預見之中,更不能算是完成了她們的愿望,她們更沒機會再回廟里還愿了……
不知在‘五通神’前許愿,或是接觸過五通神的女子有多少?
她們今時情形都如何了?
黃六子的妻,腹中胎兒與‘五通神’又是否有甚么聯系?
一念及此,蘇午同身后的黃六子問道:“嫂夫人最近可曾拜祭過五通神?”
“啊,嫂、嫂夫人……是說我的妻嗎?
我每次出海前,她都要往五通神廟里敬獻香火。
就連我們的孩兒,也是她向五通神許了愿以后才有哩,她早年間受了太多的苦,吃了太多的藥,本以為她已經不好生孩子了,未想到——五通神真是靈啊,
我兒若是順利降生,我得備齊祭品,在神前還愿才行!”黃六子如是道。
蘇午沉默了下來。
馬蹄聲噠噠,
林木掩映下,‘金溪村’屋舍院落錯疊的輪廓在前方的黑暗里隱約顯現。
第605章 、還愿
夜寒露重,‘五通神’廟前的土路兩旁,一簇簇新發的野草莖葉上結滿了白霜。
經月光一照,反映出雪白的光澤。
廟里的窗洞中燭火微微搖曳,兩扇朱漆木門已然閉鎖。
被夜間的變故吵醒了的老廟祝,此下卻是再也睡不著了,他便重新為‘五通神’續上了香火,從廟殿角落里撿起一只小板凳,自顧自坐在神像下,雙手抄在袖筒里,蜷著身子,微瞇眼睛,守在火堆前打盹兒。
填入火堆的薪柴已被燒成了通紅的木炭,
木炭散發熱力,令守在火堆邊的老廟祝前胸暖烘烘的,后背上卻仍舊是冰涼涼一片。
他坐了一會兒,有些抵受不住后背上的寒意,便站起身來,轉身背向火堆,跺著腳,活動身體讓身上產生些微的暖意。
這時,廟殿外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敲門聲不徐不疾,很有節奏。
篤,篤,篤!
“誰啊?”
老廟祝端起一座燭臺,一邊朝門外問著話,一邊邁步朝門口走去。
門外沒有人回應他的詢問,唯有敲門聲依舊在不徐不疾地響起。
“我問你是誰?
大半夜來廟里做甚么?”老廟祝站在了門口,皺著眉頭重復先前的問話。
這一次,門外的敲門聲停止了。
敲門聲停頓了會兒,
一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