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壇后,
大胡子道人認認真真地擦拭著一柄落在壇上的寶劍。
——正是那柄寶劍,一劍削斷了餓煞詭的脖頸,導(dǎo)致這早為自己兒子容納的厲詭,殺人規(guī)律陡然變改,將自己的兒子永遠困在了它的肚子里!
“閣下在本地還未踩熟了底盤,便下毒手伐滅渾天道壇,順手夷平了福玉道壇、集法道壇——今時更要對我天盤道壇趕盡殺絕!
閣下真是張狂啊!
真是太張狂!
目中無人!”
梁雄盯著大胡子道人,眼中的恨意幾乎化作了實質(zhì)!
他如尖刀般的目光劃過赤龍真人、法壇旁安靜站立的紫袍青年道人-蘇午、正一興盛四個道童,并童青竹的面孔。
駭人的眼神尤在童青竹身上停留日久,
內(nèi)心已然猜出,為何自己等人會被那般恐怖天象追迫,不得已退回到此地來,更害得莊兒被困死在餓煞詭肚中!
都是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
當(dāng)時真不該留她在這里!
“路不平,有人鏟。
事不公,有人管。”赤龍真人看向被一眾如臨大敵的烏頭師公簇擁著的梁雄,咧嘴笑道,“你不也是來替渾天道壇平事的么?
今時未能替別人把事兒平了,
給自家招惹來禍端,被別人把自家道壇鏟了——這是天理啊!
天理昭彰,報應(yīng)不爽。
你殺我,我殺你,從來都是如此。”
赤龍真人搖頭晃腦著,左手劍指已然并起。
那兩根看似平平無奇的手指,每次點向誰,必要叫誰人頭落地!
蘇午注意到了師父的小動作,微揚了揚眉毛。
“路不平,有人鏟,路不平,有人鏟……”梁雄喃喃低語,重復(fù)著赤龍真人說過的話,他忽然抬頭,注視著法壇后的赤龍真人,猛地振聲道,“好一個路不平,有人鏟!
今時就看看,是誰鏟除誰罷!”
咔嚓!
他的衣袖中驟然傳出一聲脆響!
一直被他捏在右手心里的一道木質(zhì)令牌,在此刻被他驟然捏成粉碎!
令牌粉末碎渣從他的指縫間撲簌簌落下!
同時,
對面的大胡子道人并起了劍指,一指點向梁雄的頭顱:“落!”
“弟子梁雄請大黑角山三壇傳度總師于此,請為弟子報仇雪恨吶——!”梁雄渾身顫抖著,口中發(fā)出凄厲地叫號聲!
他握碎令牌,叫號出聲的剎那,
一縷縷如絲繩、如毛發(fā)的黑線就從半空中飄墜而下,
那些黑線聚結(jié)在梁雄的體表,將他通身完全包裹住,好似為他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黑毛大衣!
黑毛大衣中的梁雄毫發(fā)無損,未被貫連此間的大道紋韻一下割去腦袋,然而那瞬間貫連此間的大道紋韻未有割掉梁雄的腦袋,卻也并未就此消散,而是被梁雄身上黑毛大衣一下反彈得折轉(zhuǎn)了方向,圍著梁雄身后三個烏頭師公的脖頸繞了一圈——那三個烏頭師公頸上頭顱應(yīng)聲而落!
“轉(zhuǎn)災(zāi)嫁禍?”
赤龍真人眼看自己劍指點出,竟然未能收割下梁雄的人頭,
反而被其招引來未明手段,將其頭頂必該降下的死劫,轉(zhuǎn)移到了身后三個烏頭師公身上,頓時來了興趣,先停下劍指,未有繼續(xù)‘指指點點’,眼神微瞇,觀察著被黑毛大衣包裹的梁雄。
天上尤在飄墜如絲繩、如毛發(fā)的黑線,
那些黑線在梁雄身后聚集成了一個丈二高的人形輪廓。
一雙漆黑的眼睛從人形輪廓的面部‘長’了出來,仿佛能吞沒一切光線的眼睛注視著臨時法壇后的赤龍真人,‘它’注視了赤龍真人數(shù)個呼吸的時間,
方才開口道:“閣下夷滅渾天道壇、福玉道壇、集法道壇三大巫門道壇之事,黑角山可以既往不咎,只要閣下今時愿意放過天盤道壇,從此退出閩地。”
“天盤道壇近在眼前,
只要該道壇上下一應(yīng)師公、弟子宣布脫離道壇,從此不涉巫鬼道門事,某亦愿意放他們一馬,給他們一條生路。
反之,
他們距離某這般近,又在此地上躥下跳,在某眼皮子底下逞威風(fēng),某實難忍住不點落他們的人頭,夷滅他們的道統(tǒng)啊——”赤龍真人神色平和地與那人形輪廓中浮現(xiàn)出的漆黑眼睛言語道,“至于叫某退出閩地……某不遠萬里從北幽州閭山至此,
目的地正是南閩地閭山,在此處一會南閭道友。
怎么可能就此退出閩地?
此地風(fēng)景秀麗,山清水秀,某還想在此地亦立下一座道壇,傳法閩地呢。”
人形輪廓中浮現(xiàn)出的漆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赤龍真人。
一簇簇黑色絲線填充進人形輪廓之內(nèi),相互虬結(jié),相互勾連,隱約間將虛空都勾連網(wǎng)羅進了那一簇簇黑色的絲線內(nèi)。
蘇午注視著那些不斷飄墜、不斷聚集的黑色絲線,
隱